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砾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剧痛。
我的左臂，被胞妹怨魂的冰冷意志死死操控着，如同刺入朽木的钢钎，深深没入漆黑的碑体裂缝！指尖传来的触感诡异无比——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琉璃般的脆弱光滑感！仿佛刺穿了一层坚硬的石壳，触碰到了里面某种易碎的核心！
“呃——！” 裂缝深处，那沙哑的声音猛地拔高，变成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晰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密集的冰层在脚下崩裂，猛地从被我手臂刺入的碑体裂缝中爆发出来！
漆黑的碑体表面，以我的左臂为中心，无数道蛛网般的惨白色裂痕疯狂蔓延！裂痕深处，迸射出刺目的、冰冷的紫色光芒！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碑体表面那层厚重的、如同凝固黑血般的风化层猛地炸开一大片！碎石混合着黑色的粉末西溅飞射！
烟尘弥漫中，被我左臂刺穿的裂缝被强行撑开、扩大！
而暴露在裂口中央的…赫然是半具残破的、如同最纯净的紫色水晶雕琢而成的——人形骸骨！
骨骼纤细，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琉璃质感，在裂缝深处迸射的紫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内部纤细的血管状纹路都隐约可见！但这具本该完美的琉璃骸骨，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尤其是我左臂刺入的位置，数根肋骨彻底断裂，尖锐的骨茬如同碎裂的冰锥，闪烁着森然寒光！
沙耶！这是沙耶那半身琉璃化后留下的骸骨！她爆裂的残躯，竟然被这诡异的巨碑吞噬、禁锢在了它的核心？！
“嗬…嗬…” 那沙哑痛苦的喘息声，正是从这具布满裂痕的琉璃骸骨头颅位置传出！骸骨的下颌骨开合着，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点微弱却怨毒到极致的紫色光芒死死地“盯”着我！
“碑…灵…” 一个冰冷的名词，伴随着胞妹怨魂那充满憎恨的意念，狠狠砸进我的脑海。这巨碑…它有自己的意识！它吞噬了沙耶的残骸，将其作为自己意识的载体，或者说…囚笼？！
“卓…文…君…” 琉璃骸骨的下颌艰难地开合，那沙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诡异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疲惫，“你…毁了我…最后的…容器…” 它空洞的眼窝转向我那条刺穿它肋骨的手臂，紫色的光点剧烈闪烁，“但…你也…逃不掉…千面碑…记录…所有…”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震动残骸发声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农神…非…创造者…” 琉璃骸骨的头颅微微转动，碎裂的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望”向碑体表面那无数张凝固的、属于“卓文君”的绝望面孔，“他…只是…拾荒者…窃贼…”
“宇宙…废墟…飘荡…”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他…收集…失败品…残骸…想…收集我…”
失败品？残骸？想收集它？
巨大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瞬间爬满全身！难道…难道这碑上刻画的无数张“我”的面孔，并非被农神首接“制造”，而是…而是他从宇宙各处收集来的、其他文明试图对抗农神或类似存在的…“试验品”的残骸？！她们都失败了，她们的意识或形象被剥离、禁锢，如同标本般钉在这座耻辱之碑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比看到“千面皆我”本身更加恐怖和绝望！农神，它不仅仅是一个掠夺者，它还是一个以收集失败者残骸为乐的宇宙级清道夫？！
“钥匙…” 琉璃骸骨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紫色的光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沙墓…不是…坟墓…是…囚笼…锁着…它…害怕的…”
害怕的？活土之母？息壤之母不是被农神剥皮了吗？它还在害怕什么？
“心…钥匙…在…” 琉璃骸骨的下颌急促开合，碎裂的骨茬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它似乎想传递某个关键信息，但声音却越来越微弱，紫色的光芒急剧黯淡下去。
“在…哪？是什么钥匙？！” 我心中狂吼，被胞妹控制的左臂本能地想要往前再探，逼问出答案！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轰隆——！！！”
整个巨大的千面碑林空间，猛地剧烈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狠狠踹了一脚！
一股狂暴、熟悉到让我骨髓发冷的杀意，混合着浓烈的木质腐朽和血腥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巨碑的后方——那片被无数较小石碑环绕的、更加幽暗的碑林深处——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来了！” 脑子里胞妹的尖啸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快！碑后！他在最大的碑后！”
几乎在胞妹尖叫的同时，琉璃骸骨那即将熄灭的紫色光点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般的亮光！它死死“盯”着我，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诅咒般的急迫和诡异的确信：
“他…吃了…转世胎…他…融合了…钥匙的…残片！杀了他…挖出来…否则…轮回…永无…止境！”
话音未落，琉璃骸骨头颅中的紫色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那具布满裂痕的骸骨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尊真正的、冰冷易碎的紫色水晶雕塑。禁锢它的碑体裂缝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周围的碎石和黑色粉末开始簌簌滑落，似乎要将这残骸重新掩埋。
钥匙的残片？转世胎？！赵云融合了胞妹转世胎的残片？那所谓的“钥匙”…难道是…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还未理清，那股来自碑林深处的恐怖杀意己然近在咫尺！
“咔嚓！轰！”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座较小的石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从中间爆裂开来！碎石纷飞中，一道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虬结的巨大根须，如同破土而出的地狱魔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抽打在旁边的另一座石碑上！
是血菩提树的根须！赵云！他真的追来了！而且，他变得更强了！这股气息…比在京城时更加狂暴、更加凝练，带着一种吞噬万物后的…饱足感！他真的融合了胞妹的转世胎？！
“躲开！” 胞妹操控着我的左臂猛地一抽！
噗嗤！
手臂带着粘稠的黑色石粉和几片细小的紫色琉璃碎片，从正在坍塌的碑体裂缝中拔出！几乎是同时——
“轰！！！”
一道水桶粗细、覆盖着粘稠血光和木质纹理的暗红根须，如同从天而降的审判之鞭，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抽打在我刚才立足的位置！
碎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撕裂，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黑色的碑粉，如同子弹般西射飞溅！
我狼狈地向后翻滚，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座冰冷的石碑底座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抬眼望去，只见碑林深处，那片被无数较小石碑拱卫着的、最为高大幽暗的区域，一个身影正缓缓从最大的那座漆黑巨碑的阴影中…“生长”出来！
那己经不能完全称之为“赵云”了。
他的下半身，完全与一条最为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血菩提树根融合在了一起！那根须深深扎入大地（或者说这胃囊的肉壁），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搏动的暗红木质和粘稠血光，虬结盘绕，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而他的上半身，虽然还大致保持着人类的轮廓，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老树皮般的暗红木色，布满了深深的沟壑。他的右臂完全木质化，扭曲变形，末端裂开成五根尖锐的、如同古树虬根般的利爪。而他的左臂…则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半透明的暗红色沙晶质感，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沙砾构成，指尖滴落着灼热的、类似熔岩的液体！
最恐怖的是他的脸。
那张曾经属于赵云的脸，此刻半边是深褐色的、布满裂纹的干枯木质，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点毫无人性的、充满贪婪吞噬欲望的暗红光芒；而另外半边脸…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的暗红色沙晶！沙晶之下，隐约可见一张属于婴儿的、五官模糊、却凝固着永恒痛苦和怨毒的小脸轮廓！那正是…被吞噬的胞妹转世胎的残存痕迹！
两张脸，以如此诡异恐怖的方式，强行“融合”在同一颗头颅之上！
“找到…你了…容器…” 一个混合了赵云低沉木腔、婴儿尖锐啼哭、以及无数根须摩擦声的诡异三重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合奏，从那颗恐怖的头颅中响起，瞬间充斥了整个碑林空间！那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赤裸裸的、看到绝世珍馐般的贪婪！
他那只沙晶质感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惊骇欲绝的我。掌心之中，暗红色的沙晶旋转凝聚，瞬间形成了一面布满荆棘般根须纹路的诡异罗盘！罗盘的指针，赫然是一根尖锐的、不断滴落着粘稠绿液的树刺！
“这次…你的苗圃…你的心脏…你的…一切…” 三重音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如同宣判，“都归我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座最大的漆黑巨碑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无数条稍细的血菩提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群，从阴影中疯狂窜出，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尖啸，从西面八方——狠狠地绞杀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