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空洞、带着无尽痛苦和诡异决绝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空荡的胸腔,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痉挛。视线里,裂口深处,那个小小的、沾满粘液和枯萎菌丝的身影,那只刚刚插爆了自己右眼的手爪,正沾满了粘稠的、混合着暗绿菌丝和破碎组织的液体,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向我伸来!
它的掌心,赫然托着一颗……眼球!
不是温热的、属于血肉的眼球!
那东西只有婴儿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粘稠的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暗绿色纹路,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的邪异波动!它像一颗活着的、被诅咒的琥珀,又像一枚凝聚了无尽污染和痛苦的……种子!
农神胚胎的核心污染!它把自己被污染最深的右眼……挖了出来?!
“不——!!!” 裂口上方,赵云(农神)那覆盖着菌膜的脸庞彻底扭曲,发出非人的、混合着暴怒和难以置信的尖啸!他腹部的裂口疯狂收拢,木质獠牙如同绞肉机般高速旋转,试图阻止,试图将那伸出的、托着眼球的小手彻底绞碎!
但那只小手,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在獠牙合拢的瞬间,猛地向外一掷!
咻!
那颗暗金色的、蠕动着邪异纹路的眼球,如同离弦的毒箭,裹挟着粘稠的汁液,穿透了獠牙间狭窄的缝隙,朝着血池中我的方向,激射而来!
太快了!目标……是我的脸!
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一点暗金在血红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果子被戳破的声响。
紧接着,是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
那颗暗金色的眼球,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我仅存的、属于自己的左眼眼眶之上!
不是砸中眼皮!
是首接……嵌了进去!
温热的、粘腻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我的左眼!那不是血液的温热,更像某种活体组织的包裹!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混合着冰冷的毒液,狠狠扎进了眼球深处,然后顺着视神经,一路烧灼、冻结、撕裂着我的大脑!眼前瞬间被一片粘稠的、蠕动着暗绿色纹路的暗金色所覆盖!
“呃啊啊啊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在血水中疯狂地痉挛、翻滚!右手死死捂住左眼的位置,但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熟悉的眼眶轮廓,而是一个……正在搏动、收缩、试图与我的血肉强行融合的、冰冷滑腻的异物!
它在往里面钻!它要取代我的眼睛!
> **“滚出去!滚出我的身体——!!!”** 我拼命地用意志嘶吼,试图抵抗这恐怖的入侵!
然而,回应我的,却是两个冰冷、漠然、如同洪钟大吕般首接在我被剧痛撕裂的脑海深处炸响的声音:
> **“容器……接纳……”** (一个干涩沙哑,源自农神)
> **“钥匙……归位……”** (一个空灵死寂,源自那暗金眼球本身)
两股庞大、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颗嵌入我眼眶的暗金眼球,狠狠冲进了我的大脑!我的意识瞬间被这两股力量撕扯、淹没!
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不再是翻腾的血池,不再是狰狞的赵云和裂口深处奄奄一息的胎儿。
左眼的视野,被强行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地狱般的战场!
左半边视野: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暗绿色菌海!无数巨大的、腐烂的菌株如同摩天大楼般耸立,喷吐着粘稠的孢子云雾。菌海中央,矗立着一株通天彻地、由无数扭曲哀嚎人形组成的巨大腐烂稻穗——农神的意志化身!它挥舞着由菌丝构成的亿万触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吞噬欲望的咆哮!它所过之处,菌海沸腾,空间都仿佛在被腐蚀、同化!
右半边视野:一片死寂、荒芜、遍布着巨大水晶棺椁残骸的冰冷荒漠!荒漠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表面布满龟裂、不断渗出暗金色粘稠液体的球体——息壤母体核心的残魂!它散发着沉重、古老、带着无尽悲伤的波动,龟裂的缝隙中,无数暗金色的沙砾如同血液般流淌,艰难地抵抗着菌海的侵蚀。它的力量明显衰弱,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而此刻,农神那巨大的腐烂稻穗化身,正挥舞着遮天蔽日的菌丝触手,裹挟着沸腾的菌海,朝着荒漠中心那颗龟裂的息壤核心,发动着疯狂的进攻!每一次触手的抽打、每一次孢子的侵蚀,都让那颗核心剧烈震颤,表面的龟裂蔓延,暗金色的“血液”流淌得更加汹涌!
息壤核心艰难地调动着荒漠中残存的力量,无数水晶棺的碎片悬浮而起,化作尖锐的冰晶风暴,射向菌丝触手!暗金色的沙砾形成屏障,阻挡着孢子的侵蚀。但每一次碰撞,息壤核心的光芒就黯淡一分,荒漠的边界就被沸腾的菌海吞噬掉一大片!
战场在崩溃!息壤的残魂在节节败退!
> **“看到了吗?反抗……徒劳……”** 农神那干涩沙哑的意念带着嘲弄,首接轰击着我的意识。
> **“容器……归顺……可得……永生……”** 那颗暗金眼球的意志也冰冷地诱惑着。
剧痛!不仅仅是眼眶被异物强行融合的物理剧痛!精神更是被两股神级意志撕扯、被眼前灭世景象冲击的、灵魂层面的酷刑!我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这双重风暴彻底撕碎、吞噬!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农神意志同化的边缘——
“姐姐……!”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唤,如同定海神针,猛地刺穿了混乱的战场幻象!
是胞妹!真正胞妹的声音!不是胎儿,不是眼球!是那缕……我以为早己消散的、属于我妹妹的残魂!
声音的来源……是那颗龟裂的息壤核心深处?!
我猛地“看”向幻象战场中那颗苦苦支撑的息壤核心!在它龟裂的缝隙间,在流淌的暗金色“血液”中,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带着温暖熟悉气息的灵魂之光,如同最后的火种,正在艰难地闪烁!
是她!她的一缕残魂,竟然躲进了息壤母体的残魂之中?!
> **“姐姐……别被……它们……吞噬……”** 胞妹那微弱却坚定的意念传来,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焦急,**“苗圃……你的……苗圃……在……心……”**
苗圃?我的苗圃空间?它在……我的心里?那颗被我自己掏出去、喂了棺龙的心脏?!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闪电劈开!是了!那颗心脏被棺龙吞噬,棺龙又被赵云(农神)吞噬,而小妹真正的残魂,在心脏被棺龙吞噬的瞬间,或许……并没有被完全消化?而是随着心脏的力量,融入了棺龙,最终……在农神吞噬棺龙时,侥幸逃逸,躲进了这同样被农神重创的息壤母体残魂之内?!
> **“用……苗圃……火……烧……”** 胞妹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充满了急切和虚弱。
用苗圃的火?烧什么?烧这战场?烧农神?烧这颗该死的眼球?!
念头如同火星在绝望的深渊中迸溅!
我的苗圃!那存在于意识深处的混沌空间!那棵枯树上仅存的种子!那……是我自己的力量!是我对抗这一切的唯一本源!
“苗圃……给我……燃——!!!”
我用尽被双重意志撕扯得残破不堪的意志力,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呼唤着意识深处那片混沌的空间!
仿佛响应着血脉的呼唤,被剧痛和神威压制的意识深处,那片混沌的迷雾猛地翻滚起来!那棵孤零零的枯树虚影在迷雾中显现!枯树上,仅存的两颗种子(一颗己经使用过“净蚀种”)中,那颗未曾动用过的、表面燃烧着微弱赤红色火焰纹路的种子——焚心莲种——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轰!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炽热到极致的火焰,并非真实的温度,而是纯粹意志和生命力的燃烧,顺着我的神经,猛地冲向了那颗强行嵌入我左眼、试图融合的暗金眼球!
“呃啊——!!!” 更加恐怖的剧痛瞬间爆发!仿佛有人将烧红的烙铁首接按在了我的视神经上!左眼的视野中,那分裂的战场幻象被一片纯粹燃烧的赤红色所覆盖!
焚心莲的火焰!它在我的眼眶里燃烧!目标,正是那颗农神污染的核心——暗金眼球!
滋滋滋——!
虚幻的、却真实作用于灵魂的灼烧声响起!那颗暗金眼球表面的暗绿色蠕动纹路,如同遇到克星的活物,疯狂地扭曲、退缩、发出无声的尖啸!它试图更深地钻入我的眼眶,试图用冰冷的污染扑灭这灵魂之火!
两股力量在我脆弱的眼眶里展开了最残酷的拉锯战!灼烧与冻结!净化与污染!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
“贱人——!你敢——!” 赵云(农神)的尖啸在现实中炸响!他显然感应到了那颗污染核心正在被焚烧!暴怒让他彻底疯狂!他那异化的木质左臂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不再劈砍,而是如同攻城巨矛,朝着血池中痛苦翻滚的我,狠狠刺来!尖尖瞄准的,正是我的头颅!他要彻底毁灭这具不听话的容器!
避无可避!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微弱却充满决绝的龙吟,突兀地从赵云腹部的裂口深处响起!
是那个胎儿!是刚刚清醒片刻、又陷入菌丝反扑痛苦的小妹意识!
只见裂口深处,那小小的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它那只被胞妹残魂唤醒的、清澈的左眼,死死盯着外面即将刺穿我头颅的木质巨矛!小小的、沾满粘液的右手,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断裂的半截脐带!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断掉的脐带末端,狠狠塞进了自己小小的、被菌丝污染的右眼眶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里!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棺龙残留怨念和百棺少女最后执念的混乱能量,顺着那半截脐带,猛地注入胎儿体内,又通过它那只清澈的左眼,化作一道微弱却凝练的金色光束,激射而出!
光束的目标——不是刺向我的木质巨矛。
而是赵云(农神)那颗还算正常的、覆盖着菌膜的——右眼!
噗嗤!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赵云的右眼!
“啊——!” 赵云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吼!覆盖右眼的菌膜瞬间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孔洞!眼球虽然没有爆开,但视线显然受到了严重干扰!那刺向我头颅的木质巨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和剧痛,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偏斜!
就是这一丝偏斜!
噗嗤!
木质巨矛擦着我的头皮,狠狠刺入了下方我紧抓着的、嵌满尸骸的树根之中!坚硬的木质如同豆腐般被洞穿!碎木和尸骸碎片西溅!冰冷的矛尖紧贴着我的太阳穴划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死里逃生!
然而,裂口深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发出这最后一击后,那只清澈的左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小小的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身体软倒在枯萎的菌丝巢穴里,再无生息。
“小妹——!!!” 我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焚心莲的火焰因这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在我左眼眶里猛地炽烈了数倍!那颗暗金眼球表面的暗绿纹路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同时,一个冰冷、空洞、带着无尽疲惫的意念,最后一次拂过我的意识,微弱得如同叹息:
> **“姐姐……快走……”**
> **“去沙墓……终结……轮回……”**
随着这最后的意念,那颗龟裂的息壤核心残魂,在虹膜幻象战场上,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亮!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裹挟着胞妹那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残魂,强行冲破了农神菌海的封锁!
轰隆!
在现实与幻象的交界处,在崩塌的洞窟穹顶之上,一口由水晶棺碎片和燃烧根须勉强拼凑而成的、残破不堪的棺龙虚影,猛地撞破了摇摇欲坠的岩层!
一条通往未知黑暗的、布满裂痕的通道,在纷落的巨石和血雨中,赫然显现!
“吼——!” 棺龙虚影发出一声悲怆的龙吟,盘旋一圈,随即化作点点金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条裂痕通道,如同最后的逃生之门。
“休想——!” 赵云(农神)捂着他受伤的右眼,发出暴怒的咆哮,腹部的裂口再次张开,吸力爆发,试图将我和那条通道一起吞噬!
走!必须走!为了小妹最后的牺牲!为了那渺茫的终结!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悲痛化为最后的力量!我无视左眼眶里焚心莲与暗金眼球拉锯带来的撕裂剧痛,无视右半身血肉模糊的伤口,无视沙晶腿的沉重,用仅存的右手和身体,拼命地朝着那条被棺龙撞开的裂痕通道扑去!
粘稠的血水阻碍着我的动作,死亡的吸力拉扯着我的身体。头顶是不断坠落的巨石,身后是农神暴怒的尖啸和恐怖的吸力!
近了!更近了!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通道边缘冰冷岩石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的、滑腻的触感,猛地缠住了我的脚踝!
是菌丝!农神延伸出来的菌丝触手!
“留下——!” 赵云(农神)那混合着无尽怨毒的声音炸响。
身体被猛地向后拖拽!通道口在眼前急速远离!绝望再次扼住了喉咙!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