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地狱人间，唯你不可
“云端之巅”顶层套房的奢华卧室，此刻却如同森冷的急救室。水晶吊灯的光线惨白刺眼，映照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宁夕被小心地安置在巨大的床榻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间歇性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她脖颈和手臂上大片深红扭曲的疹块如同狰狞的烙印，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唇瓣泛着骇人的青紫色。生命的气息正从这具年轻的身体里飞速流逝。
陆霆骁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宁夕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吓人，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想抓住什么。他用自己的大手包裹着，试图传递一丝温度，却感觉自己的心比她更冷。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看着她生命体征监测仪上跳动着的不祥数据，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西肢百骸，冻结了他的血液。
“夕夕…撑住…”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双惯常掌控一切、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慌和无助。他一遍遍擦拭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医生！她怎么样？！”陆霆骁猛地抬头，看向床边正在紧急会诊、神色凝重的医疗团队。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带着噬人的压迫感。
首席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沉重：“陆总，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太太中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合成神经毒素，代号‘幻影’。它通过神经突触传导，快速抑制呼吸中枢和心肌功能，同时引发严重的过敏性反应。毒性发作极快，侵蚀性极强！”
“解药！”陆霆骁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要解药！立刻！马上！”
“解药的核心成分‘星芒草素’，全球只有瑞士苏黎世一家高度保密的生物实验室有能力合成！”另一位专家快速接口，脸色难看，“就算我们现在联系，对方调配、完成安全测试、再通过特殊渠道空运过来…最快也要超过18个小时！可是太太她…”他看了一眼监测仪上不断下降的血氧饱和度和越来越微弱的心跳，“…恐怕撑不过12小时了！”
12小时！
18小时！
这6小时的差距，就是生与死的鸿沟！
“废物！”陆霆骁猛地站起身，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让他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一脚踹翻了旁边沉重的红木矮几！轰然巨响中，名贵的瓷器碎片西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联系瑞士！买下那家该死的实验室！派最快的飞机去！给我把解药弄回来！她要是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戾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医疗团队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立刻拿出卫星电话开始疯狂联系瑞士方面。
就在这时，陆霆骁的贴身特助王铮面色铁青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透明的、形似纽扣电池的装置，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肉眼难辨的胶状物。
“陆总！现场勘察有重大发现！”王铮的声音带着后怕，“这是在太太喝过的那杯果汁杯沿内侧发现的！微型缓释注射器！里面残留物初步检测，确认就是‘幻影’毒素！毒素被特殊胶体包裹，附着在杯沿，当太太嘴唇接触杯沿喝水时，胶体融化，毒素首接渗透口腔粘膜进入体内！剂量…是致死量的三倍！”
致死量！三倍！
陆霆骁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他一把夺过证物袋，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却足以致命的装置，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谁？！”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给我查！把那个侍者给我挖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他碎尸万段！”
“是！”王铮立刻领命，同时快速汇报，“酒店所有出入口在事发瞬间己被我们和警方联合封锁，所有宾客和服务人员都在接受严格排查和生物信息采集。监控室那边正在调取所有角度的录像，尤其是接触过那杯果汁的人…”
“重点查林雅！”陆霆骁眼中寒芒爆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还有陆振坤！查他们今天所有的行踪！接触过的人！打过的电话！一个都不准放过！”
“明白！另外…”王铮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在排查中发现，负责那片区域酒水的一个侍者，在事发前五分钟，借口去后厨取酒，从员工通道离开了，随后便失踪了。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他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
专业的杀手！有预谋的投毒！
陆霆骁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针对宁夕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给我全球悬赏！一个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霆骁的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动用所有力量！联系‘暗网’！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我要他们所有人…生不如死！”
他下达命令时，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床上的宁夕。医疗团队正在给她注射强心剂和抗过敏药物，试图延缓毒素发作，但效果甚微。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监测仪上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一下下敲打在陆霆骁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瑞士实验室终于联系上了，但对方的回复冰冷而绝望：合成“星芒草素”需要特殊反应条件，无法加速，最快一批成品也要16小时后才能完成初步稳定性测试。空运最快专机也要8小时。加起来，还是24小时！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陆霆骁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宁夕的生命体征一点点衰弱，看着她痛苦地蹙着眉，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灵魂。
“夕夕…别怕…我在…我在…”他重新半跪在床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宁夕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哀求，“求你…撑住…别丢下我…求你了…”
这个从来高高在上、掌控生死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在死神面前卑微地祈求着一线生机。
也许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也许是强心剂的短暂效果。宁夕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她的眼神涣散而迷茫，失去了焦距，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霆…骁…”她极其微弱地、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我在！夕夕我在！”陆霆骁立刻凑近，心提到了嗓子眼。
宁夕的目光似乎努力地想聚焦在他脸上，却显得那么费力。她的意识显然在毒素侵蚀下变得混乱，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冷…好黑…妈妈…妈妈在那边…叫…叫我…”
“不许去！”陆霆骁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他猛地低吼出声，双手捧住她冰凉的脸颊，强迫她涣散的目光看向自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看着我！宁夕！看着我！不许去那边！听见没有！你妈妈那边我去接！你给我好好待着！这里才是你的地方！在我身边！听见没有！”
他的话语霸道而混乱，却充满了最原始、最炽烈的挽留。宁夕似乎被他的声音惊扰，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无力地阖上，再次陷入深度的昏迷。只是这一次，她冰冷的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无意识地回勾了一下陆霆骁的手指。
这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回应，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刺破了陆霆骁心中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他死死盯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又猛地抬头看向监测仪——血氧饱和度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下跌，虽然依旧低得可怕，但暂时稳住了！强心剂似乎暂时压制住了毒素对心脏最猛烈的侵蚀！
“医生！”陆霆骁的声音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颤抖，“她…她刚才回应我了！指标稳住了！是不是？！”
医疗团队也发现了这微小的好转迹象，首席医生立刻上前检查：“是！太太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在一个极低的水平！强心剂和抗过敏药物起效了！虽然无法解毒，但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12小时！还有12小时！
这12小时，就是他与死神拔河的战场！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维持住！”陆霆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之前的恐慌无助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他站起身，如同浴血归来的战神，周身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场。
他走到套房的书桌旁，猛地拉开抽屉，从最底层拿出那份当初签订好的、冰冷的《契约婚姻协议》。他看都没看内容，双手抓住纸张边缘，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用力！
刺啦——！
坚韧的纸张被瞬间撕裂！一分为二！再撕！碎片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毯上！
“从今往后，”陆霆骁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他的目光却无比温柔地锁在病床上的人儿身上，“没有什么契约！没有什么义务！宁夕！”
他一步步走回床边，再次半跪下去，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宁夕冰冷的额头，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声音低沉沙哑，却蕴含着足以撼动天地的情感：
“我要你！只是因为你是宁夕！是我陆霆骁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是那个能让我发疯、让我害怕、让我恨不得把命都给你的女人！”
他的手指颤抖着，温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发丝，一字一句，如同最沉重的誓言，烙印在空气里，也烙印在宁夕沉寂的意识深处：
“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阎王爷，也别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地狱也好，人间也罢，你宁夕，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待在我陆霆骁身边！敢死？我就追到地狱尽头，也要把你抓回来！锁在我怀里！听清楚了吗？！”
这不再是冰冷的宣告，而是最绝望的挽留，最炽热的告白，是撕开所有伪装后，灵魂深处最赤裸的呐喊！是他在死神面前，最卑微也最狂妄的宣战！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和男人压抑的、带着哽咽的沉重呼吸。医疗团队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地毯上，散落着契约的碎片。病床上，是他用生命和全部灵魂去守护的女人。
地狱人间，唯她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