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信,李响怕自己下一秒就被送去安定医院。
说不信,那税后两万的offer,六险二金的顶配福利,还有这位美女老板,估计就得当场化作泡影。
电光石火间,李响的土木工程专业知识和被老仙儿们熏陶出的生存智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融合。
“秦总。”
李响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严谨的唯物主义工程师,
“我相信科学。”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秦霜的表情。
“科学告诉我们,世界是物质的。但科学也承认,人类的认知有局限性。”
“钢筋有它的屈服强度,混凝土有它的凝固周期,这些是己知的物理规律。但一个项目,还包含大量‘人’的因素。人的情绪、士气、心理状态,这些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真实地影响工程进度和质量。”
“如果一些所谓的‘别的东西’,能够影响人的心理,进而影响项目。那么从工程管理学的角度看,它就是一种需要被评估和管理的‘风险变量’。我的工作,就是识别并解决所有影响项目的变量,无论它叫什么名字。”
一套话说完,滴水不漏。
既没有肯定鬼神,也没有否定未知,
核心思想突出一个“不管黑猫白猫,影响我打灰的就得管”。
这个回答,就算是薛定谔本人来了也得鼓掌。
秦霜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欣赏的涟漪。
“很好。”
她给出了评价,然后转身,只留给李响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李工,后天见。”
李响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大厦。
首到夏日的热风糊了他一脸,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我靠。
这就成了?
实习期税后两万?
他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手指颤抖地输入20000,看着那个数字,傻笑起来。
什么“被抬走”,什么“磁场不合”,在两万块面前,听起来都像是老板在PUA员工时画的大饼,充满了资本主义的芬芳。
他李响,一个平平无奇的土木狗,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瞧你那点出息!”
脑子里,黄二爷的声音充满了鄙夷,“两万块钱就把你乐成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瘪犊子!”
“就是,”
胡太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几分慵懒,
“那女娃娃可不是善茬,你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哼!一群皮毛长见识短的!”
常天霸的声音如同闷雷,震得李响一个哆嗦,
“那工地上的东西,不是善茬,那姓秦的女娃娃,更不是善茬!她这是找个命硬的去填坑!”
李响的笑容僵在脸上。
“大爷,您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吓唬你?”
常天霸冷笑,
“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道行,就敢去闯那龙潭虎穴?你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就想去打硬仗?痴人说梦!”
光杆司令,李响瞬间蔫了。
“那……那怎么办?”
李响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合同都快签了,总不能跑路吧?”
跑路?那可是两万块啊!
“回家!”
“回家!”
“回家!”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在他脑子里形成了立体环绕声。
“回……回家干嘛?”
“还能干嘛!”
黄二爷急吼吼地嚷道,
“搬家!你小子要去前线打仗,后方指挥部不得跟上?西梁八柱,兵马大帅,有一个算一个,全给老子迁过来!”
李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搬……搬家?
给仙家搬家?
他住的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放张床,放张桌子,转身都费劲。
这要再把一个编制齐全的堂口搬进来?
那他睡哪?睡房梁上吗?
“几位祖宗,咱说点现实的行吗?”
李响欲哭无泪,
“我那狗窝,连个正经供桌都摆不下。再说了,这从老家迁到城里,算跨区域办公,手续很麻烦的吧?”
“你懂个屁!”
胡太奶啐了他一口,
“我们占的是你的气运,又不是你的建筑面积!你人过来了,咱的根就得跟着过来!”
“没错!”
常天霸一锤定音,
“你小子现在就是咱们的移动基站,基站都到一线了,服务器还能搁在老家?信号不好,关键时刻卡了怎么办?你负责?”
李响被怼得哑口无言。
移动基站……服务器……这比喻怎么这么接地气。
“别废话了!”
黄二爷催促道,
“今天周二,你后天报到,就剩明天一天时间!赶紧买票,连夜滚回老家,把你奶奶那套手续给我办全了!立堂单,请神像,开光点卯,一套流程走完,明天晚上必须把大部队带回来!”
李响彻底懵了。
一天之内,往返八百公里,完成一个仙家堂口的整体搬迁和重新部署?
“时间太,我……”
常天霸的声音不容置疑,
“这事关乎你小子的命,也关乎我们堂口的脸面!你要是怂了,现在就去辞职,回家种地,我们也不拦你!”
李响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又想了想手机计算器上那个闪闪发光的“20000”。
种地?
开什么玩笑!
他李响,土木人,打灰魂,这辈子生是工地的人,死是工地的魂!
不就是给仙家搬个家吗?
干了!
说干就干!
从高铁换成长途大巴,最后再换成一辆车斗里还带着韭菜味儿的三轮蹦子,李响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消费降级”。
开三蹦子的是他三舅,一个晒得黢黑的精瘦汉子,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从后视镜里瞥了李响一眼。
“城里混不下去了?”
李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三舅,我这是衣锦还乡。”
“哦。”
三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猛地一捏刹车,在自家院门口停下,
“看着不像,你二大爷家儿子前两天回来,开的可是奥迪。”
李响:“……”
他感觉每次回村里都得接受一次“攀比教育”。
一进院子,他妈正蹲在地上干活儿,看见他,眼睛一亮,随即又拉下脸,抄起手里的豇豆就往他身上抽。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之前电话里保证得好好的,这个月带对象回来,对象呢?让狗叼跑了?”
“妈,妈!别打了!我这次回来有正事!”
李响狼狈地躲闪着。
他爹李德彪,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庄稼汉,正坐在小马扎上磨镰刀。
他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啥正事?被人骗进传销了,回来发展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