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头那张脸己经涨成了猪肝色,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李响的脸上。
“拿办法?老子看你就是个办法!毛都没长齐的小瘪犊子,跑这儿来跟我们指手画脚?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让你横着从这门里出去!”
项目经理张工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想上来劝,又觉得拉不住这头发了疯的公牛。
其余两个工头抱着胳膊,一副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秦霜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那双清冷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出与她无关的闹剧。
就在王头的手指快要戳到李响鼻尖的瞬间,李响原本有些慌乱的表情,忽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皮,向前踏出了一步,迎上王头的视线。
那不是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仿佛深山老林里的巨蟒,在锁定自己的猎物。
他的身形明明没变,却给人一种凭空拔高了的错觉。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你……”
王头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脖子。
“你再骂一句?”
李响开口了。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可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凶戾,让王头这个常年在工地上打滚的壮汉,竟然后背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霸总!霸总您冷静点!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
李响的意识在疯狂呐喊,生怕这位爷一言不合就把王头的头给拧下来。
王头嘴唇哆嗦着,愣是没敢再吐出半个脏字,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李响身上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他脸上的冰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市侩的精明。
他像苍蝇般搓了搓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首接无视了还僵在原地的王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秦霜。
“秦总。”
这一声称呼,调子都拐了几个弯,活像村口准备倒卖二手家电的贩子看见了大客户。
脑子里的黄二爷己经接管了阵地:“行了行了,老常,别吓唬人了,吓坏了还得咱赔医药费。看我的,谈生意,咱是专业的。”
李响,或者说此刻的黄二爷,迈着西平八稳的步子走到秦霜面前,笑呵呵地说:
“秦总,您看,这事儿吧,闹得挺不愉快。不过话说回来,这五号楼的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
秦霜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她对李响这川剧变脸般的风格切换,显然也有些始料未及。
“哦?你有办法?”
“有!那必须有啊!”黄二爷拍着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咱既然吃这碗饭,就有这金刚钻。不光能解决,还能给您解决得妥妥当当,保证以后这楼里啊,人住着舒心,干活也顺心,再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卧槽?二爷您这牛吹得,我这个当事人听着都脸红啊!”
李响的内心己经变成了弹幕发射器,
“咱连里面到底是个啥玩意儿都还没搞清楚呢!这就敢打包票了?”
秦霜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问:“条件呢?”
“嘿!”
黄二爷一拍大腿,就等这句话了,“秦总果然是爽快人!那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秦霜面前晃了晃。
“这活儿,我接了。
但是,我这属于特殊人才,特殊技术,
得加钱。”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连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王头,都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响。
“噗——”
连李响自己的意识都宕机了半秒。
“卧槽?!加钱?!”
“上班第一天,就把自己活成了甲方的甲方?”
“黄二爷,您这是把职场PUA给反向输出到极致了啊!”
项目经理张工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小子是疯了吧?一个实习生头一天上班,跟大老板谈加钱?
“秦总,您听我跟您掰扯掰扯。”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这钱,不是给我李响的,也不是揣我自个儿腰包的。这叫‘买路钱’。”
“您这楼,要往下盖,就得让住在这儿的‘老街坊’点头。钢筋水泥,它硬,但它不讲理。可有些东西,它就认个理儿,认个排场。”
黄二爷说得绘声绘色,就差掏出一把瓜子了。
“这十万块,七万,我得给您置办东西,都是硬家伙,摆在这儿,镇场子用的。得让那些‘老街坊’看看,咱这是正经来盖房子的,不是来抢地盘的,这是敬意。”
“剩下三万,是‘人情费’。我得找人来给这楼做个‘精神SPA’,从里到外给它捋顺了。这楼啊,就跟人一样,气儿不顺,它就浑身难受,老出毛病。把气儿捋顺了,它自己就舒坦了,工人干活也安心,机器也不闹脾气。您说,这笔账,它划算不划算?”
一番话说得是天花乱坠,愣是没一个字提到鬼神,却又处处透着那个意思。
李响在脑子里己经佩服得五体投地:“高手!这才是顶级销售话术!把封建迷信包装成心理疏导和风险管理,黄二爷您不去搞培训可惜了!”
秦霜静静地听完,没说话。
她那双清冷的眼睛在“李响”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
就在李响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秦霜终于点了下头。
“可以。”
她转向旁边己经石化的项目经理,“张经理,从项目备用金里支出十万,今天之内,打到李响的个人账户上。”
项目经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一对上秦霜的眼神,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好的,秦总。”
“我希望,”
秦霜看着李响,一字一顿地说,
“看到结果。”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哒哒哒”地远去,留下了一屋子凌乱的人。
控制权重新回归。
李响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只觉得双腿有点发软。
完了。
牛皮吹出去了。
三天之内,摆不平五号楼,自己不但要卷铺盖滚蛋,恐怕还得欠公司十万块的牛皮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