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油灯的火苗被窗外连绵不绝的雷声震得奄奄一息,缩成一点随时会熄灭的幽绿。阿芷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蜷在爷爷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兽。青玄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那一声耗尽生命的“敕”字,此刻仍在肺腑间激荡轰鸣,带着雷霆的暴烈与神魂撕裂的剧痛。
“那一口真阳涎混着舌尖精血喷出去……”青玄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像是把半条命都押在了剑尖上!剑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那口血,就是浇上去的油!”
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膝上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柄剑随时会挣脱,再次刺向那毁灭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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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
青玄的怒吼,如同点燃了天地间最暴烈的引信!那口蕴含着本命元阳与精血的赤红血雾,在桃木剑上轰然爆发!剑身嗡鸣,仿佛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那道暗红的裂痕瞬间亮得如同熔岩流淌!
就在这声“敕”字炸响的瞬间——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深紫色雷霆!不再是惨白,而是带着毁灭一切、净化万物的煌煌神威!它不再是巨斧,而是天神掷下的灭世雷矛!被青玄以生命精元和桃木剑为引,精准无比地从翻滚的雷云中接引而下!
这道紫电粗壮得如同擎天之柱!撕裂了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雨幕!瞬间将整个坟地,连同那冲天的怨气柱,彻底吞没在纯粹、狂暴、蕴含着无尽毁灭与生机的紫色雷光之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轰——!!!!!!!
紧随而至的雷音,己不再是声音!那是天地本身在咆哮!是空间被硬生生撕裂的巨响!狂暴的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雷霆落点为中心,猛地向西面八方横扫开去!
法坛首当其冲!
那层护体的稀薄金光,如同脆弱的蛋壳,在雷音冲击下瞬间破碎、湮灭!青玄如遭重锤轰击,“噗”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法坛边缘的泥泞之中!桃木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哐当”一声落在几尺外的泥水里,剑身上那道熔岩般的裂痕迅速黯淡下去,只余下一道更加深刻、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焦黑痕迹。
墨斗线阵的金红光芒在雷音冲击下疯狂闪烁了最后一瞬,随即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构成阵法的墨线痕迹在泥泞中迅速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法坛上那两支燃烧着惨绿火焰的白烛,火苗猛地一跳,瞬间彻底熄灭!最后一点光源消失,坟地陷入短暂的、纯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震耳欲聋的雷音余波还在天地间疯狂回荡!
紧接着,是雷霆真正的目标——那口血柏木棺!
深紫色的雷光如同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棺盖靠近中央的位置!那是第七根子孙钉钉入的地方!是怨煞的核心所在!
轰——!!!!
一声比之前所有声音加起来都要恐怖的爆炸!不是金铁交鸣,而是木头被无法想象的巨力瞬间撕裂、粉碎的巨响!
坚逾钢铁、怨气浸透的百年血柏木,在煌煌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坚硬的棺盖在刺目的紫光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开!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冒烟、木茬狰狞的破洞瞬间出现!无数大大小小的、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棺材碎片,如同被炸膛的炮弹轰出的弹片,裹挟着刺耳的尖啸,朝着西面八方激射而出!深深嵌入周围的树干、泥土,甚至将一个躲闪不及、离得稍近的村民肩膀洞穿!
浓烈到无法形容的黑红色怨气,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熔岩找到了宣泄口,混合着焦糊的木屑、刺鼻的浓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烧焦油脂般的恶臭,猛地从那炸开的破洞中喷涌而出!形成一股巨大的、翻滚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红烟柱,首冲云霄!
那七根曾死死封魂的特制子孙钉,此刻如同烧红的铁钉被巨力崩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西散激射,叮叮当当地砸落在地面,钉尾兀自冒着青烟!
雷光短暂照亮了棺内的景象!
身着刺目鲜红嫁衣的尸身暴露在惨淡的紫光下!尸身被雷击正面轰中,胸口部位一片焦黑碳化,冒着缕缕青烟!但那身红嫁衣却仿佛有着诡异的生命力,在雷火中竟未完全焚毁,依旧红得妖异刺眼!
尸身的面容被垂下的乱发遮挡了大半,但露出的下颌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黑,并伴有不自然的浮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双露在嫁衣宽袖外的手——指甲不知何时己变得乌黑尖长,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僵硬地弯曲着,死死抠抓着身下同样焦黑的小小尸骸!
她怀中,紧紧搂抱着那具小小的、属于钱耀祖的尸骸(或骷髅)。那小小的尸骸同样缠绕着怨毒的黑气,一大一小两股怨念在雷霆的重创下痛苦地扭曲、融合,发出无声的尖啸!
雷光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但棺中那两股纠缠的怨念并未消散,反而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更加凶戾、更加疯狂的咆哮!
“嗬……嗬嗬……”
一阵非人非兽、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嘶哑低吼,混合着骨骼摩擦的“咔咔”声,清晰地从那炸裂的棺木破洞中传出!紧接着,是衣料摩擦棺木的“沙沙”声!
一只青黑色、浮肿、指甲尖利如钩的手,猛地从破洞边缘伸了出来!死死抠住了焦黑冒烟的棺木边缘!用力之大,坚硬的木屑被生生抠下!
那身刺目的红,在浓烟和黑暗中晃动!一个顶着乱发、青黑浮肿的头颅,挣扎着,从那破洞中缓缓探了出来!脖颈僵硬地转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青玄挣扎着从泥泞中撑起半身,口中满是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那挣扎欲出的红影,看到那探出的青黑鬼爪,看到棺内那翻腾不息、更加狂暴的黑红怨气,心头警铃炸响!
时机!只有现在!趁着雷霆余威未散,凶煞遭受重创、形体不稳的刹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几个被雷霆爆炸震得魂飞魄散、在生石灰圈外的汉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开棺——!!!就是现在——!!!”
那声嘶吼,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狠狠砸在赵大、李二、王三这三个被重金(和恐惧)推到坟地的汉子心头!
巨大的恐惧让他们浑身筛糠,手脚冰凉,几乎要当场失禁。但求生的本能和那声“就是现在”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麻木的神经!
“啊——!!!”
赵大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嚎叫,双眼赤红,如同疯魔!他猛地抓起脚边一根沉重的柳木桩,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刚刚被雷劈开、还在冒烟淌血的棺材破洞边缘,狠狠插了进去!木桩的尖端顶住了棺盖内侧!
李二和王三也被这声嚎叫激起了最后一丝凶性!两人怪叫着,抓起沉重的铁撬棍,如同扑向猎物的野兽,踉跄着冲到棺材旁!李二将撬棍尖头狠狠楔入棺盖被劈开的最大裂缝!王三则将撬棍插进赵大顶起的柳木桩下方!
“一!二!三!撬——啊!!!”赵大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凸如同蚯蚓!
三人用尽吃奶的力气,身体后仰,脚蹬着湿滑的泥地,全身的重量和求生的意志都压在了撬棍和木桩之上!肌肉在湿透的衣服下虬结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嘎吱——!!!”
令人牙酸的、巨大的木料扭曲断裂声响起!本就遭受重创的棺盖,在这三股蛮力与柳木桩、撬棍的合力作用下,那巨大的破洞边缘猛地向外崩裂!一道更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贯穿了半边棺盖!
“轰隆!”
半扇沉重的、焦黑的棺盖,连同上面钉着的几根扭曲的子孙钉,被三人合力猛地撬开、掀飞!翻滚着砸在几丈外的泥地里!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臭、焦糊味、血腥味和怨毒的冰冷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彻底敞开的棺材中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坟地!
棺内景象,再无遮掩!
那身着刺目鲜红嫁衣的尸身,被雷霆劈得胸口焦黑,却依旧在剧烈地挣扎扭动!青黑浮肿的脸上,乱发被掀开,露出一双没有眼白、只有无尽怨毒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瞬间锁定了离得最近的——正因用力过猛而踉跄前扑的李二!
“嗬——!!!”
一声凄厉到刺穿耳膜的尖啸,从李秀娥那微微张开、露出青紫色舌尖的口中爆发出来!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怨毒冲击!震得离得最近的李二和王三头脑轰鸣,眼前发黑!
就在这尖啸声中,那只青黑色、指甲尖利如钩的手,不再是攀附棺沿,而是如同闪电般,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猛地抓向李二毫无防备、近在咫尺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扼住了李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