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棠指着那对羊脂玉镯道:
“这个,取个檀木盒来装着,就放到妆台上,明儿我戴。”
又指着那些香料,说:
“拿一盒出来,今夜就点上试试,剩下的收到库房里。”
最后对擅长针线的侍女道:
“青杏,用这匹越罗做两身内袍,一身给我,一身给阿郎。”
顺儿着实没料到这种安排,磕磕巴巴道:
“娘、娘子,这些可是御赐之物,不收起来吗......?”
就这么水灵灵地用上了?
宋照棠理所当然地点头:“嗯,东西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用的嘛。”
见顺儿仍有些放不下顾虑,宋照棠开解道:
“这有什么的,圣人赐下香料和越罗,还能不让我们用?香料和越罗都用得,玉镯怎么就不能用了?”
她抬起手臂,宽袖下滑,露出自己腕上的玉镯。
“这对镯子我戴了多少次了,也没见损坏,总不能换成御赐的玉镯,就会摔了吧。”
“何况我把镯子戴出来,也能体现出我们时刻牢记圣人的恩德呀。”
这点说服了顺儿,她的神情总算不再忧心忡忡了。
宋照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莫要再操心这么多了,去吧。”
顺儿和侍女们都根据宋照棠的吩咐,各自去忙活。
方嬷嬷眼瞧着此间事了,也要告退离开。
宋照棠颔首应下,又想起什么,说:
“嬷嬷,你遣人去前院递个话,问问阿郎今夜要不要来正院用膳。”
“是。”
等人走了,宋照棠脚步轻巧地走到妆台前坐下,拿着那支蝴蝶点翠簪在发髻上比划着,看戴在哪里更好看。
无论周明隐是如何想的,总归是因为他,她今儿才能收到这么多好东西,还是有必要当面表示一番谢意的。
当然,他不来就算了。
*
今日周明隐休沐。
他这小半月行役于外,不曾休息过,回京第一时间也是去跟圣人复命。
如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差事又办得好,纵然己经错过了每月一旬的休沐日,圣人还是大手一挥,当场给了他三天假期,让他好好休息。
今日算是他的第一天假期,但他也没真闲着。
从正院离开后,就回了书房处理离京期间积攒下的公务。
“笃笃。”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停顿片刻,李进提醒道:
“郎君,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周明隐抬头,放下手中的卫府文书,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紧绷的头脑,才起身走出书房。
出来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雪不大,稀稀落落地在暗淡的天色中飘飘扬扬,偶尔被风吹过来,还不待落下,就被书房内残余的炉火热气给融化成水花,飞溅在地上炸开,洇湿了鞋面和衣袍下摆。
李进忙迎上,把烘烤得暖热的大氅披到周明隐身上。
“己按照您的吩咐,在醉仙楼定了二楼雅间。”
“嗯。”
周明隐这次离京办差,还带上了二十个亲卫,他们随他一路风尘仆仆,也辛苦了,因此他预备在今夜设宴犒劳他们。
系好大氅,李进撑开伞给周明隐挡雪,两人便要出发。
这时却有侍从快步走来,看到这一幕,无措地停下脚步给周明隐行礼。
“郎君万福。”
李进问他:“有何事?”
侍从:“郎君容禀,方嬷嬷遣奴来替娘子问郎君,今夜可要去正院用膳?”
李进看向周明隐。
周明隐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绝。
明明一早就计划好,此刻也穿戴好要准备出门赴宴了,可......
半晌,周明隐才对侍从道:“去回禀夫人,我稍后就到。”
“是。”侍从领命退下。
周明隐又对李进道:“你去醉仙楼跟他们说一声,我今夜有事,就不过去了,让他们尽情畅饮,所有花销都记我账上,改日我再和他们喝个痛快。”
“是。”李进遂独自一人离开。
周明隐则改道走向正院。
这是她第一次请人来问他,总要给她一个面子。
而且今儿他回来去见她,不过多问了一句就惹得她哭成那样,现在若不应了她,说不得又要掉眼泪。
哭多伤身,医师可是嘱咐过的。
他便照顾她些。
*
“郎君万福。”
听着外头传来侍女的问安声,宋照棠就知道是周明隐来了,把话本放到案几上,从榻上下来。
顺儿帮她整理衣裙。
周明隐腿长步子迈得大,还没等她们整理好,就己经转过屏风进来了。
吸取先前的教训,得知他要来,宋照棠只在屋里留了顺儿一人服侍。
眼下没有旁人,顺儿又空不出手来,周明隐也不在意,自己脱了大氅放到熏笼上。
注意到他的举动,宋照棠低头看看,自己的仪容仪表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就让顺儿停手,先去外头叫人。
“阿郎来了,传膳吧。”
“是。”
为了彰显诚意,宋照棠亲自去倒了杯热茶,递给周明隐。
“夫君,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二人距离接近,周明隐一抬眼,就看到了她发髻上的蝴蝶点翠簪,接过杯子的手一顿,才凑到嘴边喝下。
宋照棠察觉到他的目光落点,抬起手扶了扶簪子,笑道:
“多谢夫君,我很喜欢这支簪子。”
跟上次被满足口腹之欲不同,这次她实打实地填充了小金库,面对周明隐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
笑容明媚至极,她的脸颊两侧头一次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在烛火的映照下,形成两汪甜甜的倒影。
周明隐的视线被牢牢地黏在上面。
看上去......很柔软的样子。
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要拿手指去戳一戳。
宋照棠:“......夫君?”
这人在看什么呢?
她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笑容渐渐收敛,那两个梨涡也随之消失不见。
周明隐这才回神,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你喜欢就好。”
笑靥如花,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
所以她真正高兴起来,其实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