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疼。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右手下意识地按着隐隐作痛的右臂——那里的绷带己经渗出了淡淡的血迹。远处病房里传来父亲微弱的呼吸声，像是随时会断掉的蛛丝。
"程野？"
苏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猛地回头，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马尾辫在脑后晃荡。苏晴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你妈呢？"程野哑着嗓子问。
苏晴咬了咬嘴唇："她先回家拿换洗衣物了...程野，你爸他..."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但是...但是费用..."
程野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摸出手机，打开银行APP，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账户余额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屏幕上的光标在"提现"按钮上晃来晃去。
"我爸说...谢氏集团那边..."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不会是想..."她猛地抓住程野的手臂，"程野，你疯了吗？谢临川他..."
"我没得选。"程野甩开她的手，转身走向病房。推开门的瞬间，他看见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爸..."他声音发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程父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却异常清醒："野子...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公司...的事..."
"医生说您需要手术。"程野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费用...我会想办法。"
程父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丝释然。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对不起...爸爸没用...让你..."
"别说这些。"程野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您好好休息，手术的事我来安排。"
走出病房，程野靠在走廊的窗台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十七岁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校庆演出时父亲骄傲的眼神，篮球赛上父亲在场边大喊"加油"的声音，还有高考前夜，父亲颤抖着塞给他一张银行卡："儿子，这是爸爸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程野的手指己经被尼古丁熏得发黄。他突然想起谢临川递来的那瓶矿泉水，瓶身上的奇怪编号像是一个嘲讽的符号。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瓶水或许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程野！"
林清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她的校服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你爸怎么样了？"她喘着气问。
程野扯了扯嘴角："还能怎么样...等着被谢氏集团收割呗。"他晃了晃手里的烟，"要不要来一根？"
林清绾一把打掉他手里的烟："你疯了吗？你爸还在里面躺着，你就..."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程野，我们得想办法..."
"办法？"程野冷笑一声，"我连手术费都凑不齐，还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难道要我去求谢临川？去求那个..."
"不是谢临川。"林清绾打断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U盘，"我在图书馆发现了这个...是陆离的画册设计稿，上面有修改痕迹，和谢临川宿舍电脑里的文件一模一样。"
程野愣住了。他接过U盘，插入手机。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一段文档修改记录——时间正是陆离画作被指抄袭的前一周。更让他震惊的是，文档最后署名的IP地址，赫然显示着"谢临川"三个字。
"这..."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是说..."
"谢临川在陷害陆离。"林清绾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程野心上，"他也在陷害我们所有人。"
走廊尽头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程野突然想起高考前夜，父亲站在天台上，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清了真相——父亲是被生活压垮的失败者。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父亲。
"我得去找我爸。"程野突然站起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等等！"林清绾拉住他的手臂，"你爸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正因为这样。"程野甩开她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要是再被谢氏集团的人逼...我不能冒险。"
病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程野愣住了。父亲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看见他进来，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烛火。
"野子..."程父的声音很轻，"你来了..."
程野快步走到床边，看见父亲手里捏着的正是当年创业时的合作协议——上面赫然盖着谢氏集团的公章，而签约人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程建国"和"谢临川父亲"的名字。
"这是..."程野的声音有些发抖。
程父深吸一口气："当年...谢临川的父亲找到我...说可以投资...我没想到..."
"您被骗了？"程野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全是..."程父的眼神变得复杂，"一开始确实是投资...但后来...后来他们逼我签了另一份合同...把公司抵押给他们..."
程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高考前夜，父亲站在天台上，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那一刻，父亲眼中的绝望，原来不仅仅是因为破产，更是因为这个压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
"爸，对不起..."程野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
"傻孩子..."程父虚弱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些...己经晚了..."他的手突然抓住程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谢临川...他比他父亲...更可怕..."
程野浑身一震。他想起运动会前夜，程野醉倒在烧烤摊，口袋里掉出的遗书草稿上，最后几个字是："谢临川知道一切..."
走廊尽头的时钟指向三点一刻，阳光渐渐西斜，在病房里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影。程野突然明白，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谢氏集团的深渊，一边是真相的荆棘之路。而无论选择哪条路，十七岁的夏天，都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