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映出我眼下青黑,活像被人揍了两拳。小宫女春桃捧着铜盆进来时,我正对着记忆里密密麻麻的婚约关系头大——和兰陵王高长恭的幼年之约是陈国当年攀附北齐的筹码,宇文邕的赐婚是陈顼抱北周大腿的手段,最离谱的是北齐现任皇帝高纬,居然也惦记着把我抓去当制衡高长恭的工具。
“公主,太子殿下请您去前殿。”春桃的声音发颤,水盆里的水跟着晃悠。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主记忆里这位太子,可是个为了皇位能把亲妹妹卖三次的主儿。
踩着缀满珍珠的绣鞋穿过长廊,宫墙阴影里突然窜出个人影。我吓得往后一退,后脑勺撞上廊柱,抬头就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男人穿着陈国侍卫服饰,却戴着半幅鎏金面具,露出的半张脸轮廓深刻,鼻梁高得能滑滑梯,薄唇微微勾起,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公主走路可要当心。”他伸手虚扶了我一把,袖口掠过淡淡的冷香,像雪后松针的味道。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己经退开半步,腰间玉佩在晨光里晃出一抹温润的白,“太子殿下心急,公主快些去吧。”
等我晕头转向跑到前殿,陈顼正把玩着一柄玉如意,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张牙舞爪。他抬头时眼尾的细纹皱成一团,笑得比哭还难看:“知棠啊,北周武帝催着接亲,可北齐那边...”他话没说完,我己经脊背发凉——这是要我同时稳住两边?
“皇兄的意思是?”我攥紧广袖,指甲掐进掌心。
陈顼突然把玉如意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高长恭那小子派人来要说法了!说什么幼年婚约不能作数?”他猛地站起来,龙袍下摆扫翻了烛台,“当年要不是靠着北齐,陈国早亡了!”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原主记忆里,那桩婚约不过是陈国为求庇护随手抛的诱饵,现在北周势大,又想拿我去堵北齐的嘴。“皇兄,不如...”我刚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北齐使臣求见!”
通报声未落,鎏金大门被推开。玄色锦袍的男人缓步而入,腰间玉佩和今早那个侍卫的一模一样。他摘下斗笠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剑眉星目,鼻梁挺首,嘴唇像染了晨露的花瓣,眼尾微微上挑,本该妖冶的长相却被那双漆黑如墨、满是肃杀之气的眼睛镇住,透着股雌雄莫辨的英气。
“在下高肃,代我家王爷面见陈王。”他声音低沉,像裹着蜜的刀,“听闻贵国公主与我家王爷有婚约在身,不知陈王何时履行承诺?”
陈顼的脸涨成猪肝色:“这...这是多年前的约定,况且如今...”
“哦?”高肃指尖划过腰间佩剑,寒光一闪而过,“难道陈王想毁约?北齐铁骑离边境可不过百里。”他突然转头看向我,目光像实质般扫过我的脸,我几乎要被那眼神烫出个窟窿。
等北齐使臣离开,陈顼气得掀翻了整张桌子。我摸着发烫的脸颊退下,满脑子都是高肃临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春桃捧着披风追上来时,我正站在宫墙下发呆,突然瞥见阴影里闪过半幅鎏金面具——是今早那个侍卫!
“你到底是谁?”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男人转过身,琥珀色眼睛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他凑近时我闻到熟悉的松针香,呼吸扫过耳畔:“公主不如猜猜,高肃和高长恭,是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我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三重婚约、两个神秘男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我捏紧裙摆,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这破穿越,怎么比修复壁画还难搞?”我对着月亮翻白眼,却没注意到身后宫墙上,有双眼睛正盯着我的背影。夜风卷起我的披帛,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像极了宇文邕昨日离开时的声响。看来,这趟穿越之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