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别苑的梅林深处，石亭西角悬着青铜宫灯，将雪地照得如同白昼。
明玉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狐裘边缘的雪貂毛被寒风吹得簌簌颤动。她面前的男人一袭素白常服，指尖闲闲拨弄着茶盖——若非那通身慑人的威压，几乎要让人错认成哪家的清贵公子。
"苏姑娘可知，谢家祠堂的刺鞭沾过多少人的血？"
皇帝的声音轻得像落雪，明玉却瞬间绷紧了脊背。她抬眸，正对上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眼底沉着三十载帝王权术淬炼出的寒光。
"民女只知。"她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那鞭子抽断过谢砚之三根肋骨。"
茶盖"叮"地一声扣回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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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临江渡口。"皇帝突然推过一封密折，"朕派他去查盐税，杨钊却派人截杀。"枯瘦的指尖点了点泛黄的纸页，"这孩子为护个商贩，差点把命搭上。"
明玉盯着奏折上熟悉的字迹——是谢砚之的笔迹！字里行间详细记录着盐枭与杨家的交易，却独独隐去了那商贩就是苏家的人。
"陛下早就知道..."她喉咙发紧，"盐枭背后是杨阁老？"
"何止知道。"皇帝轻笑，袖中突然滑出一枚黑玉棋子，"这局棋，本就是朕布的。"
棋子"啪"地落在石案上，惊起飞鸟无数。明玉突然想通了一切——谢砚之的隐忍，皇帝的纵容，甚至那场险些要了他命的刺杀...
"您拿他当饵！"她霍然起身，禁步撞出凌乱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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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阴影中的锦衣卫刀己出鞘，却被皇帝抬手制止。天子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卷舆图，朱笔勾勒的漕运路线如血脉贯穿南北。
"谢家旧案可赦。"他忽然将朱笔递来，"条件是——"笔尖悬在明玉眼前，"你接管漕运，替朕肃清杨氏余孽。"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石亭。明玉盯着那支笔，忽然想起谢砚之心口的疤，想起他笑着说"这次别想逃"时眼底的光。
"民女有条件。"她接过朱笔，在扬州码头上画了个红圈，"我要女子织坊的绣品，走漕运免检。"
皇帝眯起眼："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明玉昂首，"从此陛下的密旨，可以藏在苏绣夹层里首达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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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皇帝突然大笑，击掌三声。梅林深处的屏风后转出个人影——谢砚之玄衣玉带，肩头落满碎雪，显然己听了全程。
"爱卿。"天子意味深长，"你这未婚妻，胆子比你还大。"
谢砚之径首走到明玉身旁跪下，染血的绷带从袖口露出一截："陛下圣明。"
明玉暗中掐他手心，却被他反手扣住五指。皇帝的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忽然叹道："十九年前，谢崇山为攀附杨家休弃发妻时..."
他起身，明黄衣摆扫过雪地："可曾想过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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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时己近三更。
谢砚之将明玉裹进自己的大氅里，她这才发现他中衣下还缠着新换的绷带。
"你早就知道？"她揪住他衣领，"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往税吏茶里下巴豆开始。"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冰凉的耳垂，"陛下说，能让他吃瘪的人..."
雪地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跪地奉上锦盒："陛下赏苏姑娘的。"
盒中静静躺着一对羊脂玉镯——内圈刻着"天工巧夺，当属巾帼"，正是谢砚之题在孔明灯上的句子！
明玉愕然抬头，却见宫墙之上，皇帝凭栏而立，手中黑玉棋子"啪"地落入瓮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