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时,沈凌风才慢悠悠睁开眼。
昨夜与芸娘那一战,堪称凶险至极,几乎耗空了他的精气神,回到家便倒头大睡,连修行都懒得顾及。
这一觉,睡得难得安稳,心底那股生死压迫感终于松开了。
等再睁眼,日头己高。
沈凌风翻身坐起,浑身像是被打通了经脉,神清气爽,仿佛连骨头缝里都透出干劲。
一推开门,金光照亮院落,风里带着熟悉的蝉鸣,倒也觉得舒畅。
可下一秒,他怔住了。
这……还是自己家?
院子本来乱得鸡飞狗跳,如今竟被打理得纤尘不染,歪脖子树之间还拉起了晾衣绳,几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迎风招展。
厨房整洁得不像话,水缸里蓄满清水,锅里还冒着香气。
一碗小米粥,一个圆滚滚的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家里进田螺小姑娘了?
“九哥!”
软糯的声音忽然传来,可沈凌风东张西望,却并没有瞧见江幼梨。
“我在这里呢!”
角落里,那只小小的人偶张着嘴,竟在开口说话。
“九哥,阳光太足了,我没办法出来,昨晚给你准备的早饭……就是,你起得太晚,都凉了。”
若是旁人,见一只阴偶说话,保准吓得三魂七魄飞走,可沈凌风只觉得心里发暖。
走过去摸了摸阴偶的脑袋,只见江幼梨缩在里面眯着眼,像只被抚顺毛的小猫,十分惬意。
“多谢。”
沈凌风吃了几口,味道不赖,比自己瞎凑合的饭菜强上太多。
以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今总算添了点人气——不对,应该算是“鬼气”。
吃饱后,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打趣道:“真是个田螺姑娘,连饭都给我做好。”
“没关系九哥,以前我都是自己照顾爹的,做饭洗碗习惯了。”
江幼梨的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懂事。
她自小看着江老伯辛苦做活,怕他太累,便早早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照顾人。
沈凌风想动手收拾碗筷,却见那碟子忽然轻轻滑开,仿佛被什么力量隔空推走。
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正午阳气旺盛,江幼梨竟能操纵实物,这可不是寻常的孤魂能做到的。
难道说,她继承了江老伯那一脉走阴人的血脉,魂体格外强大?
正在疑惑,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九哥,两个捕快来了,说胖叔叔找你,要当众烧个尸体。”
江幼梨脆声道。
沈凌风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脑子里闪过画面,好像能看到一样。”
江幼梨自己也显得茫然。
沈凌风心头一动,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扶乩”之能?
古时有请灵占卜者,会依附鬼神预知未来,若江幼梨真有这样的天赋,那可是少见的奇才。
他心里暗暗庆幸,还好玄一子没发现,不然恐怕早就把她抢走当个镇局之宝了。
开门一看,果然两个捕快躬身行礼。
“张道长,高大人请您过去。”
沈凌风点点头,离开前看了看那只阴偶,只见江幼梨轻轻点了下头,仿佛在说“家里有我,放心吧”。
……
云河县,小云河畔,白石桥旁。
人山人海,几乎全县百姓都来了。
见沈凌风走来,大家纷纷让路,眼神里满是敬畏与感激。
“小沈,多亏你除了大祸!”
“王婶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以前我还骂你是江湖骗子,现在才知是真人不露相!”
“叫沈道长!”
七嘴八舌的话,满是称颂之意。
沈凌风心里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芸娘那桩厉鬼闹得沸沸扬扬,玄一子为了安抚人心,便让人将芸娘的尸骨从河底打捞上来,当众焚化。
火焰吞噬着尸骨,芸娘那执念深重的残骸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化作灰烬。
有人当场激动痛哭:“谢钟馗天师,俺娘可算能安息!”
沈凌风看着那火焰,心中却百味杂陈。
他依旧忘不了水底那一幕:芸娘伸出的手,仿佛还在试图抚摸被钉死在桥桩上的女儿。
她作恶无数,罪有应得,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逍遥法外。
那个人——沈显忠。
可为什么?芸娘的女儿也是沈显忠的女儿,他又为何要将亲生骨肉活活钉死?
又是谁在背后,将芸娘推进水里?
这一切看似了结,却依旧疑云重重。
“案子还没完。”
人群散去,玄一子低声说道,面色凝重。
沈凌风看向他,两人目光对视。
“我始终想不通。”
玄一子沉声道:“第一,她的怨气成长得太快,不到十天几乎变成厉凶,这是不合常理。第二,那天你下水前,我特意算过天象,可为何暴雨会突如其来?还有第三,我当年分明亲手把芸娘超度……”
他说到一半,眉头死死皱住。
沈凌风忽然开口:“或许,我能解释第三点。”
“你有想法?”
玄一子一惊。
沈凌风缓缓道:“如果……当年其实有两个芸娘呢?”
玄一子先是怔住,随即瞳孔骤缩,失声道:“狸猫换太子?”
沈凌风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没错,真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