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侯府书房内药香弥漫,却压不住一股紧绷的气息。
林清砚刚为萧景珩肩后的毒箭伤换完药,那道深可见骨的创口依旧狰狞。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侯爷这伤,鬼枯藤毒性虽拔除大半,但郁结于心,忧思过甚,最是伤身。心药,还需心药医啊。”
萧景珩沉默地拢好衣襟,目光落在窗外庭院中。
沈知微正指挥着几个仆妇清理小径上的积雪,她穿着素净的袄裙,发髻简单,侧脸沉静,指挥若定,府中上下无不凛然听命。自那日祠堂之后,她主动接掌了府中内务,一切井井有条。
萧景珩低声道,语气复杂“她,做得很好。”
“沈夫人外柔内刚,确是难得的贤内助。”
林清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只是侯爷,有些结,旁人解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莫要让旧日的伤疤,永远阻隔了眼前的光。”
萧景珩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窗外那个忙碌而沉静的身影,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朔风关,帅帐里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竭力驱散着塞外渗入骨髓的寒意。
沈屹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盘踞着几道狰狞的新旧伤疤,军医正小心翼翼地为那道最险恶、几乎洞穿肩胛的青石峡箭伤换药。
案几上,静静躺着几支染着暗沉血渍的弩箭。箭头三棱,带着放血槽,寒光慑人。旁边还有几张薄薄的纸笺。
“将军,”一位风尘仆仆、面庞被边关风霜刻满沟壑的老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卑职带人仔细查验了青石峡刺客遗落的弩机和这些箭矢。确认无误!此乃破甲三棱弩,形制、机括、特别是箭簇上的编号印记,与京畿卫戍营去年上报因操练过度耗损、不堪再用而申请销毁的那批制式装备,一模一样!”
沈屹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京畿卫戍营?”
斥候重重点头,双手呈上一份更详细的记录,“正是,负责签收那批报废军械入库的仓曹,以及最后经手销毁事宜的督造官,卑职己查明。此二人近半年来,与三皇子赵景府上的外院管事刘贵,过从甚密!就在青石峡事发前五日,刘贵还曾以采买杂物为名,私下与那督造官在城南醉仙楼密会!”
沈屹一把抓过记录,目光如炬般扫过上面的名字、时间、地点。冰冷的怒意在他眼中凝聚,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将记录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药碗一跳。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好一个报废销毁!好一个过从甚密!赵景,手伸得够长!竟敢私挪军械,刺杀边将!”
他猛地看向那斥候,“此事还有谁知道?”
“卑职一路隐匿行踪,消息绝对封锁!”斥候沉声道。
沈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目光沉沉地扫过那几支染血的弩箭和那份记录,仿佛要将它们烙印在心底。片刻,他沉声下令:“备快马!将此物,”
他指了指弩箭和记录,“连同你方才所言,原原本本,密封好,用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往京城,交到萧侯手中!告诉他,这是青石峡的回礼!让他看着办!”
“喏!”斥候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证物,如同接过一道雷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