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带着晨露的,刘冲己经坐在堂屋门槛上发呆。手里攥着那张“借钱潜力榜”,像握着一张通往幸福的门票,只是这票好像被狗啃过边角,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周先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吃点东西吧,别光坐着想心事。”
“我这不是在酝酿情绪嘛。”刘冲接过碗,吸了一口,“你说咱俩是不是特别倒霉?”
“咋啦?你又想到啥了?”
“昨天三连败,今天还得继续闯关打怪。我觉得自己快成‘借钱专业户’了。”
周先玲噗嗤一笑:“要不换个头衔?比如……‘民间融资宣传大使’?”
“听起来像个骗子。”
“那你现在像不像个跑业务的?”
刘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旧T恤、破牛仔裤,脚上一双拖鞋还掉了一只后跟,他叹了口气:“我现在连去亲戚家都得提前洗个澡,怕人家以为我是来讨饭的。”
“别丧气,说不定下一个就成功了呢?”
“可我名单上的都是‘高危客户’啊。”
“什么叫高危客户?”
“就是那种一听你要借钱,眼神立马从热情变冷漠,最后变成‘我家没猫也没狗,你还是赶紧走吧’的那种人。”
“你这是心理阴影。”
“不是阴影,是现实打击。”
话虽这么说,刘冲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表哥的电话。
“表哥啊,最近忙吗?”
“你是哪个表弟?”
“我是安徽那个,小时候给你家鸡下过药的小刘。”
“哎哟,是你啊!听说你生了六个儿子?”
“对啊,现在准备盖新房,手头有点紧,能不能支援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大脑里翻找有没有这个亲戚的档案。
“老弟啊,你也知道,我这边刚买了辆车,房贷还没还完,实在周转不开。”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
挂了电话,刘冲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它下一秒就要爆炸。
“又失败了?”周先玲问。
“嗯,看来我的名字己经被亲戚圈拉黑了。”
“还有谁?”
“最后一个——我二姨。”
“她不是挺有钱的吗?”
“她是挺有钱,但从来不借给外姓人,尤其是晚辈。”
“试试看呗。”
于是刘冲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二姨的号码。
“二姨,是我,刘冲。”
“哎呀,是你啊,听说你现在回老家当农民了?”
“准确来说,是准备盖房。”
“哇,有志气!”
“嘿嘿,其实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老刘啊,”二姨终于开口,“你知道我们家那栋楼去年刚装修完吗?”
“知道。”
“今年我儿子还要结婚,彩礼都还没凑齐。”
“……”
“而且啊,你妈跟我说过,你们打算建一栋三层小洋楼,是不是太铺张了?万一以后还不起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有规划。”
“规划能当饭吃吗?你们年轻人总想着一步登天,结果到最后房子盖好了,债也背上了,一家人住进去都喘不过气。”
“二姨,我不是乱花钱的人。”
“我相信你,但我不能冒险。”
“……”
挂完电话,刘冲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瘫在椅子上。
“她说啥?”周先玲小心翼翼地问。
“她说我不该盖那么大的房子,怕我背上债。”
“……她说得也有道理。”
“我知道,可咱们六个孩子,总得有个宽敞点的地方住吧?”
“我们可以慢慢来。”
“问题是我不想他们从小住在漏风的老房子里。”
周先玲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想给他们最好的,但我们得量力而行。”
刘冲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单,纸都快被捏皱了。
“以前在工厂上班的时候,我也遇到过困难。”他忽然说,“那时候工资不高,还要养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但我咬牙撑下来了。”
“现在也一样,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可亲戚这条路算是彻底堵死了。”
“那就换条路呗。”
“贷款呢?信用社那边还在审核。”
“那就等。”
“可我心里急啊。”
周先玲笑了笑:“你急什么?你以为盖房子是煮泡面啊,一分钟就能好?”
“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
“放心吧,咱们运气一向不错。”
“你确定?”
“不信你摸摸口袋。”
刘冲一掏,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包跳跳糖,是他上次买给儿子们的。
“这是啥意思?”
“意思是,生活总会给我们惊喜,哪怕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刘冲盯着那包跳跳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那接下来干啥?”
“写清单。”
“啥清单?”
“所有可能筹钱的办法。”
两人搬出小桌子,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头脑风暴。
“银行贷款。”周先玲先写上。
“信用社审批还没下来。”
“可以再找其他银行。”
“农村合作社有没有支持项目?”
“我记得村里有个养殖合作社,之前我爸说过他们搞过扶贫资金。”
“那要不要去看看?”
“回头再说。”
“还可以考虑众筹?”
“众筹?你打算在网上喊‘快来帮我盖房吧’?”
“也不是不行。”
“算了吧,我丢不起那人。”
“那卖玉米?”
“咱家地不多,卖不了几个钱。”
“养猪?”
“时间来不及。”
“那……开首播?”
“你让我首播盖房?”
“对啊,标题我都想好了:‘六个娃爹返乡建房实录’,说不定还能火。”
刘冲差点把本子摔地上:“你疯了吧?”
“开玩笑的啦。”
刘冲挠了挠头,忽然眼前一亮:“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哪?”
“村里的合作社,他们不是有时候会扶持创业项目吗?”
“你打算申请补助?”
“试试看呗。”
“那得写计划书。”
“我来写。”
周先玲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看来你是真打算把‘盖房’当成一项事业来做了。”
“本来就是嘛,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工程之一。”
“那加油咯,老板。”
“老板不敢当,最多是个‘工地临时工’。”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爸,妈,我回来啦!”大儿子蹦蹦跳跳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一只死蚂蚱。
“你拿那只蚂蚱干嘛?”刘冲问。
“我准备拿它做实验,看看它能不能当建筑材料。”
“……”
周先玲笑得前仰后合:“咱儿子遗传了你爸的想象力。”
刘冲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不管前面有多少拒绝,多少挫折,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就像那只死蚂蚱,虽然不能盖房子,但它至少能让儿子开心一会儿。
而这,或许就是坚持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