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将白日战场的喧嚣与血腥尽数吞噬。
山风吹过，带着泥土与火药的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李猫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凹地，几盏摇曳的马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将他和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映照得明明暗暗。
“师长，小鬼子炮兵阵地，大概在这个区域。”
王大力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声音压得很低，白天的炮火让他心有余悸。
李猫嗯了一声，视线却没有离开地图上那两道代表日军迂回部队的粗大箭头。它们像两条毒蛇，正从侧翼悄然逼近。
“他们的炮，打不远，也打不准。”李猫的语气平淡，似乎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可万一……”
“没有万一。”李猫打断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真正的麻烦，是这里，还有这里。”
他指着两翼，随后，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感从心底升起，仿佛平静的夜色下，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蠕动。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那是一种更细微，更刻意的声音，或者说，是声音的缺失。
李猫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帐篷的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黑暗。
“大力，让兄弟们都精神点。尤其是外围的哨兵，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王大力一愣。“师长，你是说……”
“没什么。”李猫摆摆手，重新低下头，但手指却悄然握紧了桌上的一支勃朗宁M1911。
黑暗中，几道幽灵般的身影正利用地形的掩护，如壁虎般贴着山壁快速移动。他们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异常精悍，脸上涂抹着油彩，只露出一双狼隼般锐利的眼睛。
山本一木。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几名队员立刻分散开，呈扇形向着那片微弱的灯光摸去。他们的目标，正是先遣师的指挥核心。
一名队员刚刚潜行到一处灌木丛后，准备观察，突然，脖颈一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软了下去。黑暗中，一名先遣师的警卫兵缓缓收回手中的军用匕首，眼中毫无波澜。
几乎在同时，其他几个方向也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异动。
山本一木的瞳孔骤然收缩。“有埋伏！”他用气声低吼，同时向后急退。
噗！噗噗！
几声加装了简易消音装置的枪声响起，沉闷而短促。那是经过李猫改装的汤姆逊冲锋枪特有的声音。山本一木身边的一名队员胸开一小团血雾，踉跄着倒下。
“八嘎！”山本一木怒吼，迅速依托一块岩石隐蔽。
其余的特工队员也纷纷寻找掩护，与突然出现的敌人展开近距离交火。枪声不再压抑，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子弹在黑暗中交织，时不时爆发出刺眼的火花。
李猫的指挥部内，王大力己经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神情紧张。“师长，是小鬼子的特种部队！”
“嗯。”李猫依旧平静，他走到帐篷口，掀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战斗发生在他的警卫班预设的伏击圈内。这些警卫兵，都是他从全师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一个都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
“他们的目标是我。”李猫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想玩斩首？”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太嫩了点。”
外面的枪声愈发激烈。山本一木的特工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术素养极高，单兵作战能力也远超普通日军士兵。他们在最初的慌乱过后，迅速稳住了阵脚，依托有利地形进行反击。一名警卫班的战士试图靠近投掷手榴弹，却被精准的子弹击中手臂，惨叫一声倒地。
“火力压制他们！”警卫班班长大声命令，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着火舌。
山本一木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对方的反应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不像是仓促间的应对，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撤退！”山本一木果断下令。他知道，偷袭己经失败，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想走？”李猫的声音从帐篷内传来，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山本一-木的耳中。
山本一-木心中一凛。
下一刻，几枚进攻型手榴弹从指挥部的方向呼啸着飞出，准确地落在了特工队试图撤退的路线上。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夹杂着特工队员的惨叫。烟尘弥漫。山本一-木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挣扎着起身，看到两名队员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其余的队员，也大多带伤。
“师长！”王大力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李猫己经走出了帐篷，手中握着那支勃朗宁M1911，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刚才，他精准地击倒了一名试图迂回的日军特工。
“穷寇莫追。”李猫看着日军特工狼狈逃窜的背影，缓缓说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是！”警卫班的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王大力走到李猫身边，看着地上日军特工留下的精良装备，还有他们尸体上与众不同的装束，心有余悸。“师长，这帮小鬼子，不简单。”
“是山本特工队。”李猫捡起一把遗落在地上的南部十西式手枪，掂量了一下，又嫌弃地扔回地上。“应该是山本一-木亲自带队。”
“山本一木？”王大力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一个难缠的对手。”李猫的目光投向远方，日军特工消失的黑暗中。“他还会再来的。”
这一次交手，虽然击退了敌人，但李猫也获取了重要信息。日军少佐的底牌，己经开始浮现。更隐秘，也更凶险的较量，己经拉开了序幕。
李猫转过身。“通知各单位，加强警戒，特别是指挥部周边。另外，让炮兵调整诸元，准备迎接大家伙。”
王大力看着满地狼藉，挠了挠头：“师长，俺寻思着，这什么特工队也没啥了不起的嘛，还没白天那些傻冲的鬼子经打。”
李猫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大力嘿嘿一笑，一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就这？还想斩首？连咱师部门口都没摸到，不够给咱们警卫班塞牙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