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葬礼那天，小红种的三色堇突然变成了铁锈色。
陈铁用扳手拨开花瓣，发现花蕊里嵌着微型齿轮，正以每分钟33转的速度缓缓旋转——和葬礼上播放的哀乐节奏完全一致。花瓣背面刻着编号“97-12”，正是副校长在1997年人体实验中的代号。
“爸，你看。”小红蹲在花坛边，用圆珠笔尖轻触齿轮。金属花瓣突然合拢，夹断了笔尖，渗出荧绿色的汁液——和副校长尸体流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葬礼在辰州公墓举行。陈铁牵着小红站在最后一排，看见前排亲属区有个戴黑纱的女人，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切割面异常复杂，每个棱角都折射出齿轮状的虹影。
“那是王雷的老婆。”五金店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今天涂了铁锈色口红，“当年金豪夜总会的会计...”
哀乐突然变调。棺材在入土前发出“咔嗒”一声响，像老式相机快门。殡仪馆工作人员掀开棺盖检查时，副校长的遗体己经消失了，只剩一套黑色西装平铺在棺木里，领带夹是个微型的ECU诊断仪。
小红突然挣脱陈铁的手。她跑到墓穴边，从泥土里抠出个东西——那是半颗人类牙齿，牙根处长出的齿轮正微微颤动，齿尖上还挂着丝荧绿色液体。
“同学们...”校长在悼词中突然哽咽，“让我们永远记住...呃！”他的假牙突然飞出来，在空中分解成七个齿轮，叮叮当当落在墓碑上。
人群尖叫着散开。陈铁抱起小红冲向停车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后视镜里，他看到至少三个吊唁者的假肢自动解体，有个老太太的金属髋关节滚到马路中央，被卡车碾成了薄片。
汽修厂卷帘门刚落下，小红就吐了。呕吐物里混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在水泥地上拼出“1997”这个数字。陈铁用棉纱擦拭时，发现颗粒正在自我复制——每一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齿轮结构。
“爸...”小红虚弱地指着自己锁骨下的条形码，“它在发烫...”
条形码的线条变成了暗红色，像烧红的铁丝。陈铁用瑞士军刀挑开她的衣领，震惊地发现皮肤下隐约有金属光泽——不是植入物，而是毛细血管网正在金属化。
五金店老板娘半夜撬锁进来。她带来台老式X光机，电源线接在陈铁改装的汽车电瓶上。“趴下！”她一把扯开小红的校服，X光片显影的瞬间，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孩子肋骨内侧布满了微型齿轮，正随着心跳缓缓咬合。
“比我想的还糟...”老板娘用指甲刮着X光片，“金属化己经到T4阶段了...”她突然撕开自己衬衫，露出锁骨下同样的条形码——但线条己经断裂成虚线，“我们97年那批...撑不过明年春天。”
小红在X光机上画图纸。这次她用显影剂当墨水，在废胶片上绘制了完整的治疗流程：十二个齿轮符号围成圆圈，中央是粒子加速器的结构图。
“需要反相位粒子对冲。”她指着图纸角落的德文注释，那字迹和铁皮盒里的日记如出一辙，“姑姑说...关键在液压阀...”
陈铁想起李大锤临终前的话。他翻出那本被水泥封存的日记复印件，1997年6月17日那页的背面，有行被血迹掩盖的小字：“三号车液压阀=粒子束聚焦器”。
凌晨三点，废弃矿区传来爆炸声。陈铁摸黑赶到时，发现粒子加速器实验室的钢门被炸开了——不是从外部，而是从里面。十二具金属舱全部开启，每具舱内壁都刻着同样的铁玫瑰图案，花蕊处嵌着半枚金纽扣。
“他们醒了...”老板娘颤抖着抚摸舱壁上的刻痕，“比预定时间早了二十年...”
小红突然弯腰呕吐。这次吐出的金属颗粒组成了完整的人体骨骼模型，每一处关节都是精密的齿轮结构。模型心脏位置有个空缺，形状正好能嵌入那枚从葬礼带回的齿轮牙齿。
校医院凌晨打来电话。值班医生语无伦次地说，太平间里所有金属假肢都在自主组装，己经拼出三具完整的机械骨架。“最可怕的是...”医生突然压低声音，“它们胸口都刻着你的名字...”
陈铁回到家时，小红正在拆解宝马变速箱。她手指灵活得像资深技师，用手术刀般的精度拆下液压阀，在阀体内部发现一行激光刻字：“李秀英 1997.6 校准”。
“爸，我们得去学校。”小红把液压阀装进帆布书包，“今天要开家长会...”
晨雾中的校园安静得诡异。教室黑板被擦得锃亮，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我的理想》作文题。陈铁注意到，所有课桌的金属边框都出现了异常锈蚀，形成齿轮状的纹理。
校长戴着新假牙走进来。他讲话时口腔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老式打字机。“今天...咔...我们讨论...咔咔...科技与人性...”他的眼球突然不自然地转动，虹膜闪过金属光泽。
小红突然举手：“校长，我能演示吗？”她不等回应就走上讲台，从书包里掏出宝马液压阀。当她把阀体对准投影仪时，一束光穿过精密孔洞，在天花板上投下完整的粒子加速器蓝图。
“这是治疗法。”小红的声音出奇冷静，“用原装液压阀重构粒子束...”
校长的假牙突然飞出来。这次它们在空中组装成微型机械臂，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疾书——是德文写的化学方程式，最后一行赫然是李秀英的签名。
家长们尖叫着逃出教室。陈铁护住小红时，看见窗外的操场正在发生诡异变化：铁质旗杆自动弯曲成玫瑰形状，篮球架铰链自我复制成齿轮组，就连围墙铁丝网都开始编织出人体神经网络的图案。
“太晚了...”校长瘫在讲台上，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王雷昨晚...启动了最终程序...”
小红突然冲向实验室。陈铁追过去时，看见她正用液压阀当扳手，拆解教学用的人体骨架——那具骨架的胸廓内，静静躺着半张1997年的《辰州日报》，头条标题是：《青年工程师李秀英荣获国家科技奖》。
报纸背面的小方块新闻被红笔圈出：“...夜总会火灾遇难者身份确认...”,配图是烧焦的手腕特写，月牙疤的位置嵌着枚齿轮状的金纽扣。
当夜，辰州全城的金属制品开始变异。汽车排气管绽放成铁玫瑰，高压电线编织成神经网络，就连医院手术刀都自动组建成微型机械军团。电视新闻说这是“集体幻觉”，但屏幕里的主持人，她的烤瓷牙正在变成精密的齿轮组。
陈铁用焊枪在汽修厂外墙刻下新字：“姐，我们找到办法了”。
最后一笔落下时，小红抱着宝马液压阀睡着了。月光透过阀体孔洞，在她脸上投下齿轮状的光斑，随着呼吸缓缓旋转——像极了1997年那个夏夜，粒子加速器首次启动时的光束舞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