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合的气流拂过鬓角时，谢言辞的手背己先一步贴上冰凉的金属门框。
琉璃幕墙将晨雾滤成淡青色，在他白衬衫上洇出朦胧水痕，像极了十三岁那年偷藏的香云纱碎布上，被雨水晕开的缠枝莲轮廓。
"试试这件。" 他的指尖掠过垂落的香云纱，月光蓝的布料如流动的夜色，银线绣制的缠枝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
苏棠的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他微凉的掌心包住手腕，在触到她皮肤时轻轻颤了颤。
"苏州老匠人织了半年，" 他喉结滚动，指腹着她腕骨下方的薄纱，那里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纱线里混了……" 余光扫过她疑惑的眼神，他突然改了口，"混了最新的发光纤维，能感应体温变色。"
其实他没说，纱线里还混着从她十三岁礼服上取下的缎面碎屑，经纳米技术处理后，成了这匹布的核心纹路。
试衣间的感应镜亮起时，苏棠刚将香云纱披在肩上，缠枝莲的银线便顺着肩线蜿蜒开来。
谢言辞转身按下调光键，灯光骤暗的刹那，裙摆上绽放动态缠枝莲。
"别动。" 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镜中影，珍珠胸针的搭扣在她锁骨下方两分处卡住，那里的皮肤细腻如缎，和记忆中试衣间门缝里漏出的光线下，少女转身时露出的肩颈线条完全重合。
十三年前的杏色缎面裙、今日的月光香云纱，在感应灯的暖光里，终于重叠成同一个剪影。
【回忆分割线】
十三岁的梅雨季，空气里永远飘浮着潮湿的樟木香。
高定工作室的废料堆像座柔软的山，谢砚辞缩在缀满亮片的布料堆里，鼻尖萦绕着布料浆水的酸涩与新布的草木香。
二楼试衣间传来的脚步声忽远忽近，他数着楼梯的吱呀声，知道是苏明雪跟着母亲来试礼服。
门缝里漏出的暖光像一把金梭，将杏色缎面裙的轮廓织进潮湿的空气。
她转身时，裙撑扫过木质地板的窸窣声，比那些不耐烦的催促更清晰。
谢砚辞攥紧手中的粉色雪纺碎布，布料边缘的流苏扎着掌心，却比不上看见她锁骨下方那颗小痣时，心脏突然漏跳的疼痛。
缎面裙在落地灯下泛着珍珠光泽，连转身时扬起的发丝，都像精心设计过的弧线。
而他躲在废料堆里，提醒着他 "工具人" 的身份。
深夜的宿舍里，铁架床在翻身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谢砚辞蜷在顶楼楼梯间，借着手电筒的光，用缝衣针，在捡来的香云纱碎布上绣缠枝莲。
针尖第三次扎进食指时，血珠渗进米白色的纱面，在电筒光下像朵迷你的红梅。
他却笑了 —— 这样，这块碎布就有了他的印记，就像她早己在他心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
他数着绣线的根数，想象着有朝一日能亲手为她设计礼服。
废料桶里捡来的碎布被他按颜色分类，粉色雪纺做花瓣，湖蓝丝绸当叶片，香云纱自然是最珍贵的底料。
当绣完第五片莲叶时，窗外传来第一声惊雷，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却盖不住他心跳的轰鸣 —— 他终于为她的裙摆，添上了第一片属于他的枝叶。
【现实场景】
"谢言辞，这花纹……" 苏棠望着镜中逐渐亮起的花蕊，十七个光点组成的数字在裙摆流转 —— 正是她的生日。香云纱贴合身形的瞬间，发光纤维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像被赋予了生命的缠枝莲。
他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这个角度能看见镜子里她锁骨下方的珍珠胸针，以及自己西装暗袋的轮廓。那里躺着的香云纱碎布，针脚虽歪扭，却和眼前银线绣制的缠枝莲走向完全一致 —— 那是他照着十三岁的绣样，让苏州老匠人复刻的独家纹样。
"喜欢吗？" 他的声音在试衣间里回荡，混着香云纱特有的草木香气，"我记得你说过，缠枝莲寓意 ' 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 '。" 其实他更记得，十三岁的她站在试衣镜前，指尖轻轻划过杏色缎面裙上的暗纹的样子。
香云纱的微光突然变亮，缠枝莲的藤蔓沿着她手臂蜿蜒，在手腕处聚成小小的光茧。
废料桶里，新剪下的香云纱边角料静静躺着，边缘的银线在落地灯下泛着微光。
谢言辞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暗袋里的旧碎布，当年躲在废料堆里的少年不会想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他终于能亲手为她披上整匹香云纱，让那些藏在心底的、从未说出口的少年心事，随着裙摆的光影，在她眼前一一绽放。
"阿雪，" 他忽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枚缠枝莲造型的胸针，和她此刻佩戴的珍珠款截然不同，"这个…… 是十三岁那年想送你的。"
银质胸针上，歪扭的缠枝莲针脚清晰可见，边缘还留着当年被针扎出的小凹痕。
苏棠接过胸针的瞬间，香云纱的发光纤维突然全部亮起，将整个试衣间染成温柔的月光蓝。
谢言辞看着她眼中倒映的光芒，终于说出了后半句："十三岁那年，我就在想，要是能一首看着你穿这样的裙子，该多好。"
试衣间外，琉璃幕墙的颜色随着日光变幻，从淡青转为湛蓝。
而在这流转的光影中，两个跨越十三年的身影，终于在香云纱的微光里，完成了一场隐秘的时光重逢。
那些藏在废料堆里的碎布、深夜里的绣样、不敢说出口的心意，此刻都化作她裙摆上的缠枝莲，在岁月的长河里，永不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