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光终于忙完手头的事务,他就首奔闲云峰,要去看个究竟。
一到闲云峰的慈幼殿,扫眼一看,还真是多了好几个金丹期以上的同门,而且,还都是他的熟人。
都是跟他一样,在慈幼殿长大的。
宗门里,若是资质普通的外门弟子,能修至金丹期己是极致,而内门弟子或亲传弟子,化神期才是难以跨越的一道坎,但能修至金丹期以上的,比比皆是。
衔月尊者带回闲云峰的孤儿,大多灵根与资质俱佳,与他一般,往往在慈幼殿长到十多点岁,就会拜入别峰,或被哪位长老看中,做了内门弟子或亲传弟子。
是以修为也都不错。
他们见了其光,都纷纷过来寒暄,其光问道:“是其凌让你们来的?”
他们各自点头应道:“我才从外头历练回来,不太知晓最近之事,还好有其凌告知。”
“是啊,那些邪修委实可恶,竟敢欺负到尊者与道君头上了,咱们堂堂道广宗,连祖师洞府都守不住,真是岂有此理!”
“道君还说不想惊动我们,要向掌门申请调派护卫,那些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能真心护卫尊者与道君?只怕道君难以调遣与压制。”
“尊者与道君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尊者与道君有难,我们自当尽力。”
“反正闲云峰空置的殿宇这么多,灵气也足,只当回老家探亲,换个地方修行。”
“所以其凌一召集,但凡我们得空的,就都赶回来了,万不能让人欺我们闲云峰无人!”
其光真君不得不承认,其凌这厮,脑子确实好使,他自叹弗如。
她看似闲散,私下竟与他们联系如此紧密,一呼即应。
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又问:“其凌呢?她也要住回闲云峰?她住哪?”
对方答曰:“其凌也要回来,她应该就住观霞殿,她说尊者喜欢清静,为免惊扰尊者,观霞殿就由她一人护卫即可。”
果不其然!
其光真君不禁暗自咬牙——
其凌她果然捷足先登,趁机住到离尊者与道君最近的地方去了!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观霞殿的寝殿,铜炉添早香,纱笼灭残烛。
晨起的衔月坐在妆台前,只穿一身轻薄的寝衣,素白的一张脸,纤长的羽睫掩映着濛濛水光,眼波并不聚拢,难掩困顿与恍惚,任由其妙与其乐,一个缓缓梳理她披散的长发,一个为她净面与奉茶。
其妙与其乐最喜欢这时的师尊,好似神魂尚未归窍,像个精美的玉瓷做的人偶,任由她俩摆弄。
师尊的头发浓密丰美,肌肤欺霜赛雪,她俩早就想摸摸看,是何种手感,无奈师尊渡劫之前没有机会,也不敢僭越,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每日都能亲手摸到了。
这青丝如丝缎,肌肤似凉玉,比想象中的还要柔滑细腻,还隐隐散发着好闻的花香。
不清醒的师尊,就是最好玩的师尊。
今日,应该给师尊梳个什么发髻,又搭配什么衣裳好呢?
可惜师尊的衣裳大多素雅,都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绿,好想给师尊试试别的更鲜亮的颜色……
衔月肩上的伤,肌肤表面的青紫倒是容易祛除,之前霁玄用手轻轻抚过,便又恢复香肩似雪,莹润如初。
但毕竟是被邪修所伤,又耗力过度,内里筋骨的损伤,还需再将养一段时日。
手不能抬,肩不能动,行动较之以前更加不便了,处处需要人服侍,饶是她再喜清静,也不得不留着其妙其乐近身侍奉,暂且容忍她俩的聒噪与折腾。
这时霁玄推门步入寝殿,脚下悄无声息,唯有深青的道袍上沾染了山间的晨露,带进一缕清风。
他放下手中的食盒,食盒里都是从慈幼殿端来的药膳与糕点,他端起一盏滋补的汤水,应是衔月最爱喝的,用手试了试汤碗的温度,然后要用汤匙,趁热喂给她喝。
谁知他尚未靠近,其乐就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去接他手里的汤碗,颇为乖巧地说:“我来我来,道君快歇着,还是我来吧。”
霁玄碧眸微怔,但见衔月眼波轻掠,神色自若,并未表示反对,只好任由其乐接过了他手中的碗盏。
他见衔月穿得单薄,又取来一件外衫,要为她披上,还是尚未靠近,其妙就放下手中的玉梳,接过他手里的衣裳,也颇为乖巧地说:“道君有事,尽管吩咐我俩,不必道君亲自动手。”
霁玄的手中又空了,不由得微微拧眉,但听衔月突然呛咳了几声,应是其乐毛手毛脚,没把汤水喂好,一时间其妙其乐都有些手忙脚乱,慌忙拿帕子为她擦拭。
他忙要去为她拍抚后背,还是打算亲自来喂,却见衔月虽颦着眉,眼中水光更胜,但还是对其乐示意道:“无妨,你继续。”
于是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放下了。
好不容易衔月不再厌他,准他再次出入观霞殿,他有心像之前那般亲力亲为,无奈其妙与其乐不知为何,突然殷勤了起来,时时围着衔月,事事都不让他沾手,乖巧得过分,竟是让他无法近身。
让她俩好生守着师尊,倒也不必守到如此地步。
但难得这俩孩子一片孝心,想好生侍奉师尊,他总不好妨碍。
原以为衔月伤病未愈,又添新伤,会比之前更娇气,不料她竟毫不在意,即使其妙与其乐侍奉不当,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一心只要他来服侍。
就连她就寝时,情愿服用安神的丹药,也不愿他留在榻边为她守夜。
竟是一点都不再黏他了。
分明之前他主动认错以后,她看上去颇为愉悦,还亲吻了他的脸,为何又……
原本犯困的衔月被其乐这么一折腾,终于清醒了一些,心头生出几分不悦,这俩丫头除了梳妆还过得去,做别的总是笨手笨脚,远不如霁玄耐心细致,周到熨帖。
沐浴不管水温,更衣会扯到肩伤,喂个汤水都会让她呛到烫到,令她苦不堪言,时常在考虑,是可否换俩亲传弟子?
唯一聊表安慰的就是,她俩还算听话,她指东绝不往西,她说不能劳烦霁玄,她俩就绝不偷懒。
罢了罢了,她自己收的亲传弟子,也不是用来伺候人的丫鬟,看那与年少的她依稀相似的眉眼,说不定还颇有几分渊源,再说都修至元婴期了,如今挑剔为时己晚,除了忍还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