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身行头,衔月一时兴起,就在其妙与其乐的协助下,清点了一番她这些年攒下的宝贝。
挂着金玲的玉柄拂尘是她的本命法宝,她如今没了修为,只能做装饰,暂且无法使用。
璎珞项圈与玲珑手钏是护身用的,串了好几个玉玦的环佩是布阵用的,锦囊是储物用的,这些皆附有她的神识,用意念即可催动。
储物锦囊上也绣着祥云与瑞鸟,与那纱帐上如出一辙,看来她以前,极爱这种图腾。
锦囊里还存有诸多灵石、法宝、符箓、丹药与功法卷轴,数量众多,让人眼花缭乱,无法让其妙与其乐一一讲明,有些连她俩也不认得,只得暂且留着,容后再自行探索。
阵法图她都不记得了,所以环佩也暂且用不上,最后只剩护身用的璎珞项圈与玲珑手镯,她细细问过用法,在其妙与其乐的提点下仔细把玩了一番。
虽说她如今没了修为,但有法宝能够自保,且资产颇丰,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她修得成一次,就修得成第二次,无论如何,总好过入道以前的生活。
待她把玩够了,就让其妙与其乐帮她把这些法宝都卸了,只留那只最轻便的玲珑手钏。
毕竟她最近养伤,素简习惯了,这般满身披挂的,徒增负累,也不方便她与霁玄亲近。
于是总算梳妆完毕,三人出了观霞殿,漫步去往慈幼殿。
观霞殿位于闲云峰山巅,慈幼殿坐落于半山腰,两座道殿之间离得不算近,但之间有回廊连结,曲折蜿蜒,还有亭台楼阁与别的道殿穿插其间,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近处是参天古树,奇花异草,云雾缭绕,远处是云海浩瀚,青山渺渺,而那远处的云海之中,隐隐有飞鸟与人影掠过。
不愧是祖师洞府,果然是个适合修行的风水宝地。
衔月就这般随着其妙与其乐一路走走停停,观花赏景,倒也畅快。
闲云峰人烟稀少,这一路无人打扰,更显清幽。
尚未行至慈幼殿,衔月就远远地望见,霁玄正立于殿门外,身若苍松修竹,怀里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身旁有两个年轻修士,正朝那女娃劝哄着,伸手要抱她。
无奈那女娃只是紧搂着霁玄的颈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也不要别人抱她,霁玄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娃,一边拍抚着一边低声说着些什么。
在阳光下才能看出来,他的发色并非纯黑,而是稍浅一点的深褐色,光晕朦胧,恍如画卷。
再走近一些方能看清,他的唇角还噙着一缕温柔的笑意,和煦得好似三月的暖阳,眼中粲然生光,胜过这一路沿途的美景。
这还是她渡劫失败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到他的笑意。
他待她耐心细致,知冷知热,处处妥帖周全,但她搂着他缠着他的时候,他脸红却自持,从来不会这样笑着,给予她如此温存的回应。
她还以为,他就是这般端方内敛的性子,面皮薄,经不起逗弄,也在为她的伤病忧心,所以才总是郁郁寡欢。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衔月慢慢停下脚步,思绪几番流转,其妙与其乐以为她走累了,忙要一左一右搀住她,她却摆了摆手,对她俩低声吩咐道:“我无碍,你们自己先回去罢。”
“呜,道君别走,我不要道君走……”
几番安抚与劝哄之后,霁玄终于将怀里的小女娃交到了别人手上。
这是其安与其微的女儿,其安与其微也是在慈幼殿长大的,几年前结为道侣,生下女儿,下山历练之前将孩子托付给他。
这也是如今慈幼殿最年幼的孩子,他自然要多看顾一些。
隔着辈了,自然也会娇惯一些。
为了给衔月尊者侍疾,他久未到慈幼殿,孩子们都念着他,一见他终于回来了,都围着他问这问那,尤其最小的这个,抱着他就不肯撒手,唯恐他又走了不回来。
他再三向她保证,一定会时常回慈幼殿,下次回来给她带观霞殿的糕点,她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让别的教养修士抱回去了。
被别人抱回慈幼殿的时候,还一首朝他挥着小手,眼巴巴地张望着,让他也心生许多不舍。
但他必须得走了,观霞殿那边不可耽搁太久,只怕尊者醒来以后看不见他,又不习惯被其妙与其乐侍奉,会心绪不佳,影响她的伤病。
她如今性情与从前截然不同,黏人得紧,又身娇体弱,比幼童更难哄。
他一转身,却见不远处花木扶疏的回廊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衣碧裙,金冠玉带,风流婉转,一如初见,若不是她正微微颦眉,看着他若有所思,恍然间还以为是从前的衔月尊者。
霁玄怔了怔,忙快步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其妙与其乐去哪了?没陪你一道出来?”
衔月只是眼波盈盈地看着他,“霁玄,我腿疼。”
左右西周也无人,又有花木遮掩,霁玄只得认命地俯下身,一如既往又轻车熟路地将她横抱起来,稳稳地穿过回廊,往观霞殿走去。
衔月顺势伸手搂着他的颈脖,贴在他身上,在他耳畔吹气如兰,“你喜欢小孩啊?”
“嗯。”霁玄的碧眸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的路,低低地应了一声,唯有耳根又染上了薄红。
“你若喜欢小孩,那咱们就多生几个?”
衔月眼看着他的耳根更红了,浓长的眼睫还微微颤动,于是又说:“我听说有种生子丹,可让男人也怀孕生子,要不你试试?”
霁玄不由得拧眉,无奈道:“尊者又拿我说笑了。”
衔月抬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心,“你别恼啊,不生就不生嘛,我也舍不得让你受生育之苦啊。”
但她的指尖一触到他的眉心,他不躲闪,却也无奈地拧得更紧。
瞧瞧,跟她在一块时总是这副模样,不情不愿,仿佛被逼良为娼一般,真是可惜了这上品水灵根与好皮囊,偏偏不乐意与她亲近,正眼都不愿多看她几眼。
以前只当是他面皮薄,容易害羞,毕竟在他怀里时,总能听到他心如鼓擂,节奏紊乱,若非今日看见他的笑颜,她从来不曾想过,他会不情愿。
她曾经问过他,他与她是如何在一起的,他只说是她救了他,他自愿追随于她,但看他这诸多表现,多半是被她强迫的,被她挟恩图报,半点也不“自愿”。
衔月将头枕在他发烫的颈窝,暗自惋叹,有些眷恋,又有些兴意阑珊——
她啊,从不爱强人所难。
也不会留有异心的人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