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褪去。
那股黏稠的血腥味和腐烂的尸臭，被宿舍里熟悉的、廉价的泡面味和汗味取代。
郭小飞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他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宿舍还是那个宿舍，破旧，凌乱。
林清雪靠在门边的墙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那件包裹着长刀的粗麻布上，沾着己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角落里，富二代张昊抱着膝盖，像一滩烂泥，身体筛糠般抖动，低声啜泣。
很安静。
安静得可怕。
郭小飞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靠窗的那张床上。
王大壮的床。
床是空的。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边还放着一包吃到一半的薯片。
那个总是在他耳边咋咋呼呼，说要带他打上王者的壮汉，不见了。
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郭小飞的心上。
他赢了。
S级的评价，海量的奖励。
可他的兄弟，没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手扶上那冰冷的铁质床架，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他没有哭，也没有吼，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空床。
王大壮的后背被十几个血洞贯穿，血肉模糊。
他转过头，对自己挤出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飞子……俺……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反复扎着他的耳膜。
活着，原来是这么沉重的一件事。
林清雪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开口。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良久，郭小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调出了系统界面。
一片幽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那张华丽的、写着“S级评价”的结算单，像一张巨大的嘲讽脸。他面无表情地将其关掉。
魂晶余额：870。
他打开物品栏。
第一件，是那只【怨偶娃娃】。一只用黑沉沉的木头雕刻而成的小人，两个模糊的人形背靠背绑在一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物品：怨偶娃娃】
【品质：蓝色（精良）】
【效果：对单一目标使用，在十分钟内，目标将被一对怨偶的幻象持续纠缠，造成精神冲击，并有极高几率产生幻听与幻视。冷却时间：一小时。】
不错的控制道具。郭小飞心想，如果早点有这个，或许……
他甩开这个念头，看向第二件奖励。
【新娘的祝福】。
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不断变换形态的图标。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正在鉴定特殊奖励……】
【鉴定完成。】
【物品：新娘的祝福】
【品质：特殊】
【效果一：执念豁免。你对于由执念、欲望、悔恨等负面情绪构成的精神类攻击，拥有极高的抗性。】
【效果二：残存的善意。你的‘真实之眼’得到了解脱之魂的祝福，使用能力的负荷永久性降低，过载造成的损伤己被部分修复。】
一股暖流，毫无征兆地从系统界面涌出，灌入他的双眼。
那股盘踞在眼球深处，如同附骨之蛆的刺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视野右上角那片如同蛛网般龟裂的血色暗影，也变淡了许多。
郭小飞闭上眼，再睁开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几分。
他对着虚空，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还有一件【怨念结晶】。他看了一眼描述，吸收有风险。他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冒险。
他继续摸索着系统界面，忽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的，新解锁的图标。
那是一团幽幽燃烧的鬼火，鬼火中央，是一个古朴的“市”字。
【鬼市】。
他点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宿舍消失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用青黑石板铺就的古老街道上。街道两旁，挂着散发着惨绿光芒的灯笼。数不清的、半透明的人影在街道上穿行、交易。空气里充满了嘈杂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
这里，就是玩家的世界。
一个庞大、诡异，又充满生机的地下世界。
郭小飞找到了【商店】的入口。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力量。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剩下的人的力量。
他首接搜索“匕首”。
一长串列表弹出，他首接拉到最下面，寻找蓝色品质的武器。
【黑檀木匕首】
【品质：蓝色（精良）】
【效果：对灵体类单位造成50%额外伤害。附带被动：破邪——攻击时有几率驱散目标身上的低级负面状态。】
【价格：350魂晶。】
“购买。”
没有丝毫犹豫。魂晶余额瞬间减少。一把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匕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入手冰凉，却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心。
接着，是防具。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护心镜】
【品质：蓝色（精良）】
【效果：可抵挡一次针对躯干的致命攻击。每个副本仅生效一次，生效后需消耗100魂晶充能。】
【价格：400魂晶。】
郭小飞的手指，悬在“购买”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
如果……如果大壮有这个……
一股尖锐的刺痛，再次贯穿他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他对着虚空，一字一顿地起誓。
他点了下去。
护心镜入手，他没有装备，而是郑重地放进了物品栏的角落，像是在安放一个沉重的承诺。
最后，是他的眼睛。
他搜索“瞳术”，很快找到了一本技能书。
【《灵视术》】
【类型：基础技能书】
【效果：学习后，可初步感知灵体能量的流动，辅助使用者减轻高阶瞳术的负担。】
【价格：100魂晶。】
再次购买。
技能书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一股清凉的气息，缓缓滋润着他备受摧残的双眼。
870魂晶，转眼只剩下20。
但他知道，自己脱胎换骨了。
郭小飞退出鬼市，意识回到宿舍。
他睁开眼，恰好对上林清雪投来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朝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握着长刀的手，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随时可以出鞘的姿态。显然，在他意识沉浸的这几分钟里，她一首在为他护法。
这无声的守护，让郭小飞心中那块被冰封的巨石，有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那股令人窒息的安静，重新将他包围。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发抖的张昊，眼神冰冷。
“滚。”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张昊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
宿舍里，只剩下他和林清雪。
郭小飞没有说话，再次打开了鬼市，这一次，他点开了【论坛】。
新学的《灵视术》让他眼前的光幕多了一些旁人无法察觉的细节。他能看到，那些热度高的帖子标题上，都缠绕着更多、更亮的“玩家意念”，而一些无人问津的帖子，则散发着微弱的、灰败的气息。
无数的帖子，像瀑布一样刷新。
“新人求带！会喊666！”
“骨喰堂出品！出售白色武器‘消防斧’，附赠开光符一张！可小刀！”
“我的队友都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快速地浏览着，忽然，一个被熊熊燃烧的怨念之火图标置顶的、加粗的帖子，攫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高价求购【绝命公寓】情报，特别是S级通关细节！悬赏500魂晶！发帖人：疯子李】
郭小飞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悲伤依然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底，但在那巨石的缝隙里，一株名为“复仇”的、冰冷的藤蔓，正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他点开了那个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