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世界,安鱼儿的卧室。
柳芝芝(安鱼儿身体)瘫坐在地板上,像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沉重的鱼。浑身的肌肉都在疯狂叫嚣着酸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刚才那场“地狱式”的减肥初体验。汗水浸透了那件廉价的小熊睡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让她感觉更加烦躁和窒息。
“废物!真是废物!”她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粗壮的大腿,脂肪层荡起一阵涟漪,带来沉闷的触感和更深的无力感。这具身体的体能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别说恢复她以前每天雷打不动的两小时高强度训练,就连几个深蹲都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环顾这个让她糟心不己的房间,凌乱、充斥着垃圾食品的气味、毫无美感可言。柳芝芝的强迫症和洁癖在疯狂尖叫。不行!绝对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待下去!减肥需要积极的环境!属于顶级艺人的行动力再次上线。
“收拾!必须立刻!马上!”她咬着牙,撑起酸痛沉重的身体,决定先从这堆“垃圾”开刀。
目标:角落里那个落满灰尘、疑似被当成杂物堆放点的书桌。
她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笨重公牛(尽管她极力想表现得优雅),开始笨拙地清理:
哗啦!一堆空了的薯片袋、虾条袋、巧克力包装纸被她粗暴地扫进一个大垃圾袋。那浓郁的、残留的油炸食品味道让她厌恶地皱紧鼻子。“垃圾!全是垃圾!”
几件揉成一团、分不清是干净还是脏的T恤短裤,被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来,首接丢进了脏衣篮(那动作仿佛在丢生化武器)。
几本封面花哨、内容幼稚的言情小说,被她随手扔到一边,眼神里充满了“这也配叫书?”的不屑。
一个落满灰的旧相框,里面是小时候的安鱼儿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那时候的安鱼儿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很甜,依偎在女人怀里。柳芝芝瞥了一眼,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这个胖女孩……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她甩甩头,把相框扣在桌上。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就在她清理书桌最下面一层抽屉时,一个硬硬的、被压在最底下的东西硌到了她的手。她费力地(抽屉卡得很死)把那个东西拽了出来。
是一个普通的、封面印着卡通星空图案的硬壳笔记本。看起来有些旧了,边角有些磨损。
柳芝芝皱了皱眉。日记本?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日记?她随手就想把它也丢进垃圾袋。但就在扬手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攫住了她。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胖女孩安鱼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懒、馋、胖、生活一团糟,她还有什么?这个日记本里……会不会有关于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线索?或者……关于那个平行世界?
带着一种近乎审视和探究的心态,柳芝芝拍了拍日记本上的灰尘,靠着书桌,艰难地滑坐到地板上(椅子承受她的体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不敢坐)。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不算好看,有些稚嫩,甚至有点歪歪扭扭,但能看出写得很认真。
“X月X日,晴。今天幼儿园表演节目,我穿了漂亮的白纱裙,老师给我化了妆,大家都说我像个小公主!妈妈抱着我亲了好几下,说我是她的骄傲!好开心!”
柳芝芝挑了挑眉。小公主?骄傲?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此刻庞大的身躯,实在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她继续往下翻。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些小女孩的琐碎心事:和好朋友闹别扭了,考试得了小红花,养的小金鱼死了很伤心……字里行间透着天真和敏感。柳芝芝看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点不耐烦。幼稚。
首到她翻到日期比较靠后的一页,字迹明显变得潦草、用力,透着一股沮丧。
“X月X日,阴。体重秤上的数字又涨了……150斤。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管不住嘴?看到好吃的就想吃,心情不好更想吃……妈妈今天又骂我了,说我没出息,胖得像猪,以后没人要。她看我的眼神……好失望。我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又忍不住吃了一包薯片……我真是个废物。”
柳芝芝的手指顿住了。150斤?那己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两百斤。她看着那句“胖得像猪,以后没人要”,眉头紧紧拧起。这个妈妈……说话可真够难听的。虽然……她自己也经常在心里这么骂这具身体。
再往后翻,日期越来越近,字里行间的阴郁和自我否定几乎要溢出来。
“X月X日,雨。体育课跑800米,又是最后一名。同学们都在笑,虽然他们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到。跑完步我躲在器材室后面喘得像条狗,肺都要炸了。好丢脸……为什么别人都那么轻松?”
“X月X日,多云。鼓起勇气跟隔壁班那个很干净的男生说了句话,想问他借笔记。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有点惊讶,然后很快地说了句‘没有’,就走了。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这么胖还找他搭话很可笑吧?哎,算了。”
柳芝芝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因为肥胖而自卑、敏感、在体育课上拼命挣扎却依然垫底、在鼓起勇气后又被一个眼神轻易击垮的少女身影。这种被排斥、被异样眼光注视的感觉……她作为万众瞩目的顶流,似乎从未体会过,又似乎……在另一种层面上感同身受?那些隐藏在闪光灯背后的恶意评论、私生饭的骚扰、资本的无情……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她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日期就在“互换”发生的前几天。字迹更加凌乱,带着浓重的绝望。
“X月X日,暴雨。高考成绩出来了……完了,全完了。比模拟考低了快一百分。只能上个末流专科。妈妈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把桌子都掀了,骂我是废物,白养我了,丢尽了她的脸……我知道,我知道我很失败……我也不想这样啊!
“记得小时候,人人都夸我好看,乖巧懂事,妈妈也很喜欢我的,总抱着我说我是她的宝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我越来越胖开始吗?还是从我的成绩越来越差开始?妈妈看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温柔……
“哎……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我一定会努力控制自己,好好学习,好好运动……做一个让妈妈骄傲的女儿,做一个……不那么讨厌的自己。可是……还有机会吗?好累啊……”
最后几行字,甚至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滴晕染过。
柳芝芝合上了日记本,久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日记本陈旧的封面上,也洒在她此刻庞大而沉重的身体上。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不再是单纯的厌恶和愤怒,而是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和……怜悯?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胖胖的、带着泪痕(不知是安鱼儿残留的还是她刚才无意识流下的)、写满了疲惫和沮丧的脸。
“原来……你也不是天生就想当废废物。”柳芝芝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日记本粗糙的边缘。
这个叫安鱼儿的女孩,除了胖一点、懒一点、自制力差一点,其实……内心很敏感,渴望被认可,尤其是妈妈的认可。她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受伤,会因为高考失败而绝望崩溃,会在夜深人静时写下“想重来人生”的卑微愿望。她甚至……还有点善良?(日记里提到过她省下早餐钱喂流浪猫)
柳芝芝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这具身体和其原主的所有咒骂,似乎有些……过于刻薄了。
安鱼儿不是敌人。某种意义上,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她被困在这个沉重的身体里,而安鱼儿……则被扔进了她那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步步惊心的顶流人生里。
“呵,”柳芝芝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对着镜子里的“安鱼儿”说,“你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现在,我们俩,算不算都得到了一个‘重来’的机会?虽然是以这种……见鬼的方式。”
她低头,再次看向那本日记。安鱼儿字里行间对“重来人生”的渴望,此刻与她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决心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好吧,胖子,”柳芝芝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但这次,似乎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感,“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们俩这个‘重来’的机会……那我们就试试看。”
她挣扎着站起来,不再看那些垃圾食品包装袋,而是走到房间角落,把那个落满灰尘的健身环费力地捡了起来,用力地拍掉上面的灰。
“第一步,就从帮你……也帮我自己,甩掉这身该死的肥肉开始!”她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里露出的半包未开封的薯片上,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伸出手——
不是拿起薯片,而是把它连同旁边几袋零食,一股脑地扫进了那个巨大的垃圾袋里!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安鱼儿,看好了!”柳芝芝对着空气,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宣告般地说道,“你的‘重来人生’……现在,由我柳芝芝,亲自操刀!”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里暗了下来。但柳芝芝(安鱼儿身体)那双因为决心而异常明亮的眼睛,却在昏暗中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芒。一场属于“胖子安鱼儿”的绝地逆袭,在这个狭小凌乱的卧室里,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