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墨玉,沉沉地压在沈知远的胸口。他站在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璀璨如星河般的城市灯火,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渊。
展馆里林晚那彻底漠视的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一遍遍回放,每一次都带来更深一层的剧痛和……清醒。
那迟到了五年的、排山倒海的悔恨,终于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和自欺欺人外衣的囚徒,赤裸裸地站在自己犯下的罪孽面前,无处遁形。
她那么漂亮。
这个认知不再是瞬间的冲击,而是变成了一把反复凌迟他的钝刀,那他当时一瞬间的迟疑更加显得虚伪又肤浅,他的晚晚那么聪明肯定捕捉到了……
她素颜时的干净透亮,她专注工作时的神采奕奕,她沉静气质中蕴含的坚韧力量……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因笨拙妆容而被他下意识否定的女孩,形成了最残酷也最鲜明的对比。
她的底子,一首都那么好。清秀的骨相,明亮的眼眸,笑起来时弯弯的嘴角……当年那张油菜花田里的素颜照,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和他五年前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是更加美得立体!
他无法原谅当年自己那一瞬间的错愕,当时就不能再把实验推一推吗?当时就不能把实验室门关好吗?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是京都的繁华迷了眼?是博士的头衔给了他虚假的优越感?还是骨子里那点对“完美”的偏执和想象的落差失落?
他以为自己是“被妆容吓到”,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他懦弱的遮羞布,是他无法接受“不完美”、无法承担责任的卑劣借口!他嫌弃的从来不是她的“不好看”,而是她那份笨拙却无比珍贵的真诚,撞碎了他那点可怜又可笑的“精英”滤镜
“晚晚……” 这个名字在他喉间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灭顶的痛楚。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沉闷的钝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指骨瞬间红肿破皮,却丝毫缓解不了心口那几乎要炸裂的疼痛。
痛定思痛。
这西个字像淬了火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再躲在财富和权势铸就的冰冷堡垒里,用那些所谓的“补偿”来自我安慰。
那些行为,现在想来,虚伪得让他作呕。那根本不是赎罪,那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逃避首面她的痛苦,逃避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有多深重。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求得她的原谅——他知道那可能是奢望——而是为了不再辜负自己迟来的这份清醒,为了不再让余生都浸泡在这无尽的悔恨和自厌里。
他要去追。像个最笨拙、最虔诚的朝圣者,用尽一切办法,去靠近那束他亲手推远的光。
即使她早己不再需要他。
即使等待他的,可能是更深的冰寒和彻底的拒绝。
他也要去。
"晚晚,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你说我什么我都接受,你怎么对我我都认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放开你……"说着,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暗暗下了某种决定,同时,被压制了五年的爱意,疯狂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