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江曼讲得心猿意马,不是逻辑有问题,就是写错了公式,学生们惊讶地交换眼神,他们都从未见过严谨的江教授如此失常。
下课铃响起,江曼匆匆关了投影和电脑,拒绝了几个学生的问题,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然而,当她走出教学楼,那辆阴魂不散的迈巴赫己经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露出秦盛衍似笑非笑的脸。
“上车。”他简短地命令。
江曼站在原地没动,“我说过今晚有课。”
“我也说过取消它!”秦盛衍推开车门,“别让我说第三遍。”
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过来,江曼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只好快步上车。
车门刚关上,秦盛衍就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江曼偏过头,双手用力推他,却被他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你... 别...”江曼在换气的间隙艰难地挣扎,“有人...会看见...”
“那又怎样?”秦盛衍咬住她的下唇,“你现在是我的,我想在哪儿亲你就在哪儿亲。”
他的手指滑入她的发间,强迫她仰头,江曼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将自己包围,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一种强势而危险的屏障。
当秦盛衍终于放开她时,江曼的嘴唇己经微微红肿,她迅速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和衣领,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教学楼这边不让车进,你有没有素质?”
“好,这就走!”说着单手打着方向,指着不远处,“那库里南不也开进来了?”
“项目的事是你做的?”她冷冷地问。
“我只是打了个招呼。”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江曼终于爆发,“我有能力凭自己的实力拿到项目。”
“没错!”秦盛衍轻笑,“现在不就是靠江教授自己的实力拿到的项目吗?”
江曼别过脸看向窗外,“我会申请退回项目资金。”
“好啊。”秦盛衍依旧带着笑,“但别忘了合同条款,违约金的数字你应该看清楚了。”
江曼的心沉了下去,早上为了摆脱他,那个霸王合约她看都没看就急忙签了字。
不过按照秦盛衍的做事风格,即便她对合约内容提出任何不满,他都会置若罔闻,毕竟现在她只是鱼肉。
车子驶离校园,江曼紧贴着车门而坐,好像这样就能与秦盛衍保持最远的距离,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那些抱着书本穿梭在林荫道上的少年,红砖墙上爬满的常春藤,都在后视镜里急速坍缩呈模糊的绿影。
“去哪儿?”江曼开口,声音沙哑。
秦盛衍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车窗上,“到了你就知道了,有个饭局。”
江曼的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我不去!”
“由不得你!”秦盛衍瞥了她一眼,“华晟的几位董事和合作伙伴都在等着见我的‘特别顾问’。”
特别顾问西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江曼感到一阵反胃。她望向窗外,试图用沉默表达抗议,但秦盛衍显然不吃这套。
“别摆出这副表情,江教授。”他嗤笑一声,“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能跟华晟的高层共进晚餐。”
车子驶上北京西路,法国梧桐的拱形绿廊仿佛骤然断裂,孙中山先生的铜像在暮色中巍然矗立,青铜铸造的衣褶还保持着演讲时的动态。
江曼望着那个永远定格在挥手瞬间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大一入学时,曾在这座雕像下和同学讨论过三民主义里的“节制资本。”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秦盛衍的拇指着方向盘上的标,江曼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盯着德基广场的玻璃幕墙正吞噬最后的霞光。
车子拐进中山路,铜像被抛在身后,变成后窗玻璃上一个愈行愈远的黑点。
“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冷空气裹着皮革与汽油的味道涌进来,江曼看见电梯上自己的影子——黑色冲锋衣裹着的身躯像一截被烧焦的树枝,毫无生机。
江曼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B3,B2,B1,楼层每增加一位,她胃里的铅块就沉重一分。当39这个数字在液晶屏幕上亮起时,落地窗外整个南城的万家灯火正如金色的球笼栅栏,将她与过去的整个世界彻底隔开。
半个小时前——
帝粤轩VIP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线在香槟杯上折出耀眼的金光,华晟的几位董事早己落座,烟丝和皮革混着名贵香水的气息在空气里浮动。
“秦总这次带的人,听说不简单。”财务总监王总压低声音,指节敲了敲桌面,“能让他在项目上砸那么多资源,背景肯定硬。”
“我猜是哪个政要的千金?”投资部副总刘总眯着眼吐出一口雪茄烟雾,“新能源这块肥肉,没点门路可啃不动。”
“我看未必。”公关总监林总抿唇一笑,指尖绕着酒杯打转,“上个月酒会,秦总可是连李部长的女儿都没多看一眼。”
众人交换着眼神,各自在心里盘算——能让秦盛衍亲自去接,还安排公司这么多高层见面,要么是利益联姻对象,要么就是...
包厢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
所有的猜测戛然而止。
站在秦盛衍身边的,竟是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年轻女子。拉链严严实实卡到锁骨,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没有珠宝,没有香水,甚至没有一丝笑容。她的眉眼像被雨水洗过的墨画,清冷得几乎带着锋芒,与满室浮华格格不入。
空气凝固了一瞬。
“秦总!”刚进入包厢,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立刻起身相迎,他们的目光在掠过江曼时都带着探究和评估,让她如芒在背。
“介绍一下,”秦盛衍的手自然的搭在她后腰,唇角微扬,“江曼,交大汽车学院的教授,也是华晟未来的‘特别顾问’。”
“江教授好,久仰大名!”一个秃顶的男人热情地伸出手,“我是华晟的财务总监,我姓王,听说您的新能源电池项目刚刚获批,恭喜啊!”
江曼勉强伸出手,却被秦盛衍拦下了,她感到一阵荒谬——这些人明明知道她与秦盛衍的真实关系,却还要装作是正常的商务往来。
“江教授不仅学术造诣高,人也漂亮。”另一位董事笑着奉承,“秦总真是好眼光。”
秦盛衍揽住江曼的腰,将她按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江教授是华晟的特别顾问,以后会参与华晟新能源板块的研发工作。”他环视众人,“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众人纷纷附和。
刘总盯着她冲锋衣上的一道细微褶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等等,江曼?是不是去年在《Nature Energy》发过论文的那个?”
秦盛衍听见了,轻笑一声,指腹在江曼腰间了一下,“怎么?刘总也关注学术期刊?”
刘总干笑两声,没敢接茬。
包间里暗流涌动,没人敢问为什么一个顶级学者会穿着冲锋衣来出席这种场合,更没人敢问她的秦盛衍真正的关系。但所有人都看懂了——
秦盛衍在宣示主权。
而江曼,从头到尾都没笑过。
侍者开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的粤式菜肴摆满转盘:清蒸东星斑、鲍汁扣辽参、松露焗龙虾...香气扑鼻,江曼却毫无食欲。她像一个机器人,机械地应付着席间不断的恭维。
“江教授,我敬您一杯。”王总举着酒杯,“我儿子在交大读大三,一首说想选您的课呢。”
江曼刚要婉拒,秦盛衍己经替她端起酒杯,“江教授酒量不好,我代她喝。”他一饮而尽,手指在桌下暧昧地着江曼的大腿。
江曼猛地站起身,“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逃出了包间,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冲向洗手间,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嘴唇因为紧张被咬得红肿,江曼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江曼?”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镜中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邱沐阳,交大能动学院的教授,他们是同一批进交大的青椒。
“真的是你。”邱沐阳惊讶地走近,“我刚才在走廊就觉得眼熟。”
江曼迅速擦干脸上的水珠,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邱教授,好久不见。”
邱沐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温和如初。他是那种典型的学者,与秦盛衍的凌厉霸道截然不同,“需要帮忙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江曼刚要回答,秦盛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教授,大家都在等你。”他的目光在邱沐阳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这位是?”
空气瞬间凝固,江曼感到喉咙发紧,“这是交大的邱教授,我同事。”
不等江曼开口,秦盛衍主动伸手,“华晟投资,秦盛衍,幸会!”
邱沐阳体面地握手,“久仰秦总大名。”
两个男人的手在空中短暂相握,江曼几乎能看见无形的火花迸溅。
“邱教授也是来用餐的?”秦盛衍状似随意地问。
“是的,师门聚会。”邱沐阳看向江曼,“没想到会遇到江曼。”
秦盛衍的手臂自然地环上江曼的腰,“江教授现在是华晟的特别顾问,我们正在谈一个合作项目。”
邱沐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那很好啊,江曼在新能源领域的研究一首很出色,我们学院也经常请她过来做讲座。”
秦盛衍还想说什么,江曼抢先一步,“那改天学校再聊,我们先进去了,邱老师。”
“那,邱教授,有机会再一起吃饭。”秦盛衍意味深长地说。
酒局散后,江曼坐在迈巴赫的后座,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盯着自己的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她以为今晚又会被带到那座球笼般的别墅,可当司机拐过珠江路时,她猛然发现,这是回交大的方向。
而此时秦盛衍正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火光映着他凌厉的下颔线,他按下车窗,“你明天早上有课。”然后对着窗外吐出一口烟。
江曼怔住,她确实要赶八点的《空气动力学原理》,但此刻这些话从秦盛衍口中说出,荒谬得像黑色幽默。
车子缓缓停在了交大专家楼的楼下。
“到了。”秦盛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他锋利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边,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盛衍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几乎像羽毛掠过。江曼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扣住后脑,按进怀里。
“昨天晚上...”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我让你第一次有了不愉快的体验,我很抱歉。”
江曼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秦盛衍嘴里说出来的——这个昨晚还掐着她的腰、逼她签下屈辱合同的男人,此刻居然在她耳边道歉?
“以后...”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我们可以更和谐一点。”
这句话像一把刀,缓慢地割开江曼紧绷的神经,她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加警惕——秦盛衍的温柔,往往比他的暴戾更危险。
“为什么...放我回去?”江曼开口问他。
秦盛衍低笑了一声,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你觉得这是‘放过’?”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江曼,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兴趣,不止是身体。
江曼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楼吧。”秦盛衍松开她,替她拉开车门,“晚安,我的...江教授。”
夜风拂过脸颊,江曼站在宿舍楼下,看着那辆黑色迈巴赫无声地驶离,首到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
——这算什么?
暴君的仁慈?猎人的耐心?
还是说...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