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溯源者”(The Tracer)——他自己设计并高度加密的、用于追踪和分析极端异常能量信号的核心工具,从未在正式工作中启用过,更像是一个理论推演和满足个人好奇心的后门程序。它接入的不是常规的电磁频谱或粒子探测器网络,而是他利用记忆共振技术原理,逆向开发的一套极其敏感且危险的“环境意识残留”被动侦测阵列。这套阵列如同无形的蜘蛛网,极其微弱地覆盖着城市的部分区域,捕捉那些可能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来自深层意识或未知存在的“涟漪”。
他将昨晚记录到的、来自陈曼意识空间仪式的核心能量特征谱——那柄黑刃挥动时引发的空间畸变波纹、血月光芒的特定频率、咒语吟诵产生的异常神经谐波——作为初始模板,一股脑儿地输入了“溯源者”。
指令:全频段被动扫描,匹配度阈值设定为0.1%(一个低到几乎会引发无数误报的极限值),时间范围:过去72小时,空间范围:以陈曼别墅为中心,半径十公里。
庞大的算力瞬间被调用,服务器阵列的风扇声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发出沉闷的嘶吼。主屏幕上,代表扫描进度的光带开始缓慢地向前推进,无数细小的、代表被分析信号的亮点如同宇宙尘埃般在虚拟的城市地图上闪烁、湮灭。99.999%的亮点都是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自然现象或常规科技产品辐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和手指偶尔敲击面板的轻响。林默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屏幕,过滤着那海量的、快速闪过的“噪点”。
突然!
扫描光带推进到昨晚十一点零七分(恰好处于陈曼死亡时间窗内)的位置时,虚拟地图上,代表陈曼别墅的那个坐标点附近,猛地爆发出一个极其刺眼的、如同微型超新星爆炸般的猩红色光点!其信号强度瞬间冲破了设定的阈值上限,匹配度首接飙升至令人窒息的89.7%!
林默的呼吸瞬间停滞。
猩红的光点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消失。速度快得像一个幻觉。但“溯源者”程序忠实地记录下了这瞬间的爆发,并将其捕捉到的残留信号数据瀑布般倾泻在旁边的分析窗口。
能量特征:与陈曼意识空间内血月光芒核心频段高度吻合(匹配度91.3%)!
空间畸变模式:与黑刃挥动引发的局部空间褶皱波纹特征高度相似(匹配度87.5%)!
未知谐波:检测到与仪式咒语关键音节引发的神经谐波同源的、强度高出数百倍的异常波动(匹配度93.1%)!
这不可能!林默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这绝对不可能!他追踪的是来自深层意识空间、理论上只存在于精神维度的能量特征!它们怎么可能在现实世界的物理坐标点,在陈曼死亡的精确时间段,爆发出如此强烈、如此吻合的信号?!
除非…那个仪式,根本不是陈曼脑海中的“记忆”!
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的“力量”…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射到了现实之中?在陈曼的别墅里?在她死亡的那一刻?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这地下室的低温更刺骨百倍,瞬间席卷了林默全身。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某个巨大而黑暗的深渊边缘,刚刚窥见了一角无法名状的恐怖真相,深渊里吹出的阴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亵渎的低语。
就在他心神剧震,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猩红光点消失的位置时——
嘀嘀嘀!
工作台上,那部刚刚接到神秘电话的私人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刺耳的提示音在地下室里尖锐地回荡!
不是来电。是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未知号码(依旧是无法追踪的乱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冰冷地躺在屏幕中央:
时间不多了。今晚,老城隍庙,带好你的“钥匙”。
林默的目光如同被冻住,死死黏在“钥匙”两个字上。
钥匙?
是指…记忆共振舱?还是…他进入他人意识空间的能力本身?
对方知道他的设备!知道他在地下室!甚至…知道他刚刚动用了“溯源者”?!
一股被彻底看透、如同赤裸般暴露在某种冰冷视线下的毛骨悚然感,猛地攫住了他。他猛地抬头,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间被他精心屏蔽的地下室每一个角落。吸音材料、电磁屏蔽层…理论上,这里应该是铜墙铁壁!
除非…对方的目光,并非来自物理世界。
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信息。“老城隍庙”——那是一片早己废弃、被城市发展遗忘的破败区域,以混乱和危险著称。一个进行“仪式”的绝佳地点。
是陷阱。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陷阱。对方在引他过去。
但陈曼别墅里爆发的那道猩红信号,如同一个烙印,烫在他的神经上。那不仅仅是线索,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那个血月下的祭坛,那些被掏空的尸体,那柄吞噬光线的黑刃…它们不仅仅是记忆的投影。它们的力量,己经渗透进了现实。
如果不去…如果选择躲在这看似安全的堡垒里…那么下一次,那道猩红的信号,会在哪里爆发?又会伴随着谁的死亡?那个电话里嘶哑的声音…他“遗忘的仪式”,又会是什么?
林默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回到主屏幕上那瞬间爆发的猩红信号残留图谱上。冰冷的数字和波形图无声地跳动着,诉说着一个超越理性的恐怖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地下室里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然后,他伸出手,关掉了“溯源者”程序那令人不安的界面。屏幕上只剩下城市地图,以及陈曼别墅那个仿佛还残留着猩红余烬的坐标点。
没有选择。或者说,从他踏入陈曼意识深处、看到那轮血月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失去了置身事外的资格。
他站起身,走向工作台角落那个集成着小型加工台的金属臂。手指在几个隐蔽的卡扣上快速操作。轻微的机械传动声响起,加工台下方一个扁平的暗格滑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
不是武器。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武器。
那是一个大约巴掌大小、厚度约两厘米的金属方盒。材质非金非铁,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表面光滑得没有任何接缝或按钮,只在中心位置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标记——和“溯源者”程序的启动徽记一模一样。
这是“静默场发生器”(The Nullifier)的原型机。他利用记忆共振技术逆向工程的副产品,一个理论上能在极小范围内制造出短暂“现实稳定场”的实验装置。它的作用并非攻击,而是“屏蔽”和“干扰”——干扰那些可能来自意识维度的异常能量渗透,或者…在极端情况下,干扰他自己大脑与意识共振舱之间的连接,作为一种最后的保险措施。从未进行过真实环境测试,效果未知,风险巨大。
他拿起这个冰冷的金属方盒,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祥的质感。这就是他的“钥匙”?
将“静默场发生器”原型机小心地放进外套内侧一个特制的口袋,林默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陈曼别墅的坐标和那条冰冷的短信。
“老城隍庙…今晚…”
他关掉了地下室所有的屏幕和主电源。服务器阵列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地下空间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应急通道幽绿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在楼梯口投下微弱的光晕。
黑暗包裹着他,如同冰冷的潮水。深渊的邀请函己经送达。他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迈步走向那点幽绿的光。脚步踩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发出空洞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通往未知地狱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