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药渣恶臭混着夜香桶的秽气，呛得崽崽喉咙发紧。他死死盯着那两个杂役抬出来的、盛满黑绿粘稠废液的大桶，眼珠子亮得像烧红的炭！
“淬炼”、“导引”——那几个在蝌蚪符文后模糊晃荡的字眼，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脑浆！这味儿！这色儿！是宝贝！别人用剩的破烂，里头肯定还藏着点渣！哪怕一丝丝能熬炼筋骨的东西！
抬桶的杂役骂骂咧咧，把桶往角落一撂，嫌恶地捂着鼻子跑了。
崽崽的心快蹦出腔子！机会！
他猛扫西周。南院清晨人稀，药浴房后墙这堆破烂地界更是鬼影都没。他深吸一口混杂恶臭和草木焦苦的空气，抓起两个刚刷完、还湿漉漉的破夜香桶，连滚带爬扑到那堆药渣废液旁。
桶里黑浆粘稠，看着就反胃。崽崽顾不上恶心，咬死牙关，抄起旁边一个废弃的木勺，狠狠舀起一大坨就往自己桶里倒！
粘浆拉出污秽的长丝，“扑哧”砸在桶底。气味更冲了，辛辣得像刀子刮喉管，熏得崽崽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呕……”他死命捂住嘴，硬把涌到喉咙的酸水咽回去！不能吐！不能出声！
飞快舀了两小半桶粘浆，不敢再多。目光一扫，又从那堆破烂里扒拉出几块大石头，咣当扔进桶里。
做完这些，崽崽心快跳出嗓子眼。他猛提起那沉得像灌了铅、恶臭扑鼻的破桶，趁着晨雾未散，一头扎进紧贴学院围墙、人迹罕至的林间小路，跌跌撞撞朝后山那秘密角落狂奔！
桶死沉，压得他单薄身子首打晃。脚下打滑，摔了好几跤，桶里恶臭粘浆溅到胳膊上，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快！再快！
等他终于连滚带爬、浑身汗水泥污像从臭水沟捞出来一样，冲到那几块巨石和密灌木遮掩的死角时，天己大亮。这地儿是他和小枝桃分食的窝，现在，他要在这把自己当柴禾炼！
崽崽喘着粗气，一刻不敢歇。用尽吃奶的劲搬开石头，扒出个浅坑。又用树枝飞快刨出个土灶雏形。接着像疯了的蚂蚁，冲进林子捡枯枝断木。
没火折子。他用最野的法子，找两根硬木柴，玩命地搓！
手很快磨破皮，火辣辣疼，木刺扎进肉里。半点火星不见。
汗混着血顺手腕淌。崽崽咬碎牙，眼凶得像绝路饿狼，更疯地猛搓！快了！肯定快了！木头烫手了！
不知搓了多久，手臂酸麻得快没知觉，掌心血肉模糊时，“嗤”一声轻响！一缕焦糊青烟冒起！接着，一小簇倔强的橘红火苗，“噗”地在沾血的木屑里跳了出来！
成了！
崽崽手忙脚乱捧起火苗，像捧稀世珍宝，小心翼翼放到土灶架好的枯草细枝上。火苗贪婪舔舐，慢慢变大，蔓延开。
他不敢停，飞快添小柴，火势渐旺。火光映着他糊满泥汗血污的脸，眼珠子死死焊在火上架着的破桶上。桶里，小半桶污黑粘稠的……“药汤”。
枯枝噼啪爆响，火焰舔着桶底。没多久，桶里“咕嘟咕嘟”闷响起来。
一股比刚才凶十倍的辛辣焦糊气冲天而起！混着浓药味、恶臭，还有股仿佛能蚀掉人皮的灼热！气味扑鼻，呛得崽崽连退几步，鼻涕眼泪狂飙，咳得撕心裂肺，喉咙像被刀刮。
“呜……”桶里粘浆剧烈翻涌，黑绿表面鼓起密集大泡，又无声炸裂。狭小角落被高温蒸腾的、令人窒息的毒雾吞没。这哪是“汤”，是滚沸的地狱油锅！
崽崽被熏得头晕眼花，胸口像压了磨盘。退？看着那翻腾的“药汤”，里头仿佛有万千毒虫蠕动，又似乎能看到一星半点被熬出来的、微弱却执拗的药性光点……退？
那点“谛观”出来的可怜热流？那丝若有若无的耳识？那冰冷刺骨的剑啸？
“不退！”崽崽喉咙里炸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凶光暴起！
他胡乱扯掉身上那件烂渔网似的麻布褂，露出嶙峋的、爬满新旧伤痕的皮包骨。然后，摇摇晃晃，却又带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那口翻腾的毒汤桶走了过去。
桶沿被火烤得滚烫发红！
崽崽闭上眼，猛吸一口气！那混杂毒气和火燎的空气像刀子捅进肺管！下一秒，他双手扒住滚烫发黑的桶沿——滋啦！皮肉烫焦的轻响！
剧痛钻心！
他一声不吭！牙咬得咯嘣响！
手脚并用，猛地发力！
噗通！！！
一个瘦小嶙峋的身影，带着砸碎一切的决绝，整个儿栽进了那口滚烫、粘稠、翻腾着刺鼻毒浆的破木桶里！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腔、像从魂儿里撕出来的惨嚎，猛地从滚烫粘稠的毒浆中炸开！尖音在石缝间撞出回响，惊飞了树梢的鸟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