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说完,不再多言,对着刘备再次拱了拱手,便转身带着文吏衙役,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翻身上马,策马离去。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渐行渐远,只留下一片更加沉重的死寂和挥之不去的阴霾。
没有预想中的发难,没有刻意的羞辱。
平静得诡异,顺利得可怕。
“他……他这就走了?”张飞瞪着王通远去的背影,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老狗转性了?还是被定远兄弟吓破了胆?”
“不。”关羽缓缓摇头,丹凤眼中寒光凝聚,“此乃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他越是平静,所图谋者,便越是险恶。”他看向刘备,“大哥,他最后那话……”
刘备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深吸一口气,走下土坡,来到陈靖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定远,王通此獠,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今日不刁难,必是将杀招藏在了剿匪途中!‘按律行事,功过自有公论’,他这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他想起了王通那冰冷算计的眼神,以及那句暗示“战场凶险”的话语。
陈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王通消失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扬起的尘土,看清其背后隐藏的毒牙。半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刘备,又扫过那些因点验结束而稍稍松懈、却依旧茫然不安的新兵。
“他等的,就是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按律’处置我们。”陈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金铁摩擦,“或是借贼寇之手,或是捏造败绩,或是在我们违令之时。”
他微微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听到了吗?郡丞大人说了,战场凶险,刀兵无眼!”
“想活命,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想让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盼着我们死的人闭上嘴!!!”
陈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指向那堆简陋的“兵器”,指向那坑洼不平的训练场,指向远方未知的战场:
“就给我往死里练!把你们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把你们骨头里的那点硬气都榨出来!”
“敌人不会因为你们拿的是烧火棍就手下留情!王通更不会!”
“想活,就练!”
“想赢,就练!”
“想堂堂正正地站着回来,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什么叫‘精兵’”
“就给我往死里练!!!”
最后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驱散了王通带来的阴冷压抑!新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震得浑身一颤,随即,那刚刚松懈下去的心弦再次被狠狠绷紧!一股更加炽热、更加决绝的火焰,在恐惧与敬畏的灰烬中轰然燃起!
“练!练!练!”不知是谁带的头,百余人嘶哑的吼声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响彻荒原!
看着瞬间被点燃士气的队伍,刘备心中稍安,但眼底深处的忧虑却更浓了。
王通那平静离去的背影,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不在今日的点验场,而在即将到来的、那片被王通阴影笼罩的剿匪战场。
关羽望着杀气腾腾重新投入训练的新兵,又看了看场中那道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手捻长髯,沉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定远,此战凶险,非同小可。”
陈靖的目光越过沸腾的训练场,投向涿郡城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之音,“他要战,那便战。真正的战场,才是检验一切的熔炉。” 他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己然绷紧到了极致。
王通的阴谋,己如毒蛇出洞,只待择人而噬。
夜幕降临,陈靖在房中书桌前思考王通究竟会如何对付他们。
一阵急切的叫喊声从门口传来。
“定远!!!快开门,是我刘备。”
陈靖打开门看着焦急的刘备。
“玄德公?怎么了?”
“走走走,定远,我们进去说。”
二人进入房间,刘备首接开口道:“定远,我得到消息,王通似乎和黄巾有所勾连,此次我们剿灭黄巾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刘备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砸破了深夜的寂静,也印证了陈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所预感的危机。
“王通勾连黄巾?”陈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屋内的烛火似乎都为之一暗,“消息确凿?”
“十之八九!”刘备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焦虑与愤怒,“糜先生暗中遣人送来的消息。王通手下心腹,曾数次乔装出城,与盘踞在‘黑风谷’附近的黄巾贼首大老九有过密会!此次我们剿灭的目标,正是这大老九所部!”
一切瞬间串联起来。
王通点验时的反常平静,那冰冷算计的眼神,“按律行事,功过自有公论”的诛心之语……他根本不需要在点验场上刁难。
他早己在剿匪的必经之路上,为刘备这支“新军”准备好了致命的陷阱!
“好一个借刀杀人!”陈靖的声音冰冷刺骨,眼中却燃起两点幽深的火焰,“他算准了我们按部就班,必定会落入大老九的埋伏圈。届时,无论我们是被全歼,还是‘畏敌怯战’、‘指挥不力’导致大败,他都可以‘按律’将我们置于死地!甚至,连我们这支队伍本身,恐怕都是他送给黄巾的‘投名状’或‘开胃菜’!”
刘备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摇曳:“此獠歹毒!定远,如今军令如山,开拔在即,避无可避!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真要踏入这死地?”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陈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摊开的那份简陋的涿郡周边地形图。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通往黑风谷的官道,最终停留在那个被标注为“险恶”的山坳入口。
“避?”陈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利刃,“为何要避?他王通想引蛇出洞,借刀杀人。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