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的虚假喧嚣被彻底隔绝。眼前矗立的,是一座由百万片破碎镜片镶嵌而成的巨大陵墓。尖锐的棱角反射着血月残光,将整个建筑扭曲成一只布满复眼的、癫狂凝视的巨兽。入口处,一扇锈迹斑斑、仿佛被血水浸泡过的铁门上,挂着歪斜的牌匾,字迹如同干涸的血痂:找到无镜之室(温馨提示:汝影即汝敌)
仅仅是站在门前,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脊椎爬升。每一次呼吸,呼出的白雾都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成细小的冰晶。温度,正随着他们心中翻腾的恐惧,急剧下降。
铁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自行开启。踏入的瞬间,并非进入房间,而是坠入了一条无限延伸的镜廊。西面八方,上下左右,全是破碎又连续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扭曲、重叠、彼此凝视的“自我”。
真正的恐怖随即降临——他们的倒影,脱离了本体的控制!
老雷影子在镜中冷冷地笑着,粗糙的手指将一枚象征着荣誉的军功章按在镜面上,用军靴鞋跟狠狠碾磨!金属扭曲、徽章碎裂的声音在镜廊中回荡。镜中影子的眼神充满讥讽,无声地质问着那些牺牲的意义。老雷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幸存者的荣耀感逐渐在崩塌……
林默看着镜子中自己右眼异瞳的倒影,那只眼睛显得格外幽深邪恶。影子伸出手,并非模仿林默而是猛地抓住自己脸上缠绕的、象征母亲火场保护的绷带,开始凶狠地撕扯!动作间充满了恶意,仿佛在暗示:正是林默的存在,才导致了母亲的失明和死亡!林默右眼传来灼痛,仿佛绷带真的在被撕裂。
张雅看着他们,自己是唯一的异常。镜中的倒影,无论动作、姿态,甚至齿轮转动的细微角度,都与她本体保持着完美的同步。冰冷的机械逻辑似乎暂时隔绝了镜狱的认知污染,但也让她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坐标,在扭曲的镜像世界中显得格外孤立。
镜廊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老雷呼出的白雾在冰冷的镜面上迅速凝结,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
老雷……一个嘶哑、熟悉到令他心脏骤停的声音,竟从覆盖冰晶的镜面后传来!
镜中,老雷自己的倒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腐烂、眼窝空洞的脸——正是他牺牲的战友,那个遗言被篡改的人!
冰晶镜面中的战友嘴唇开合,寒气仿佛能穿透镜面:其实那天……那颗弹片……是冲着你来的……
老雷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我……替你挡了……镜中腐烂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牛肉面……是我骗你的……真实遗言是……
巨大的愧疚和真相的冲击让老雷失去了判断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冰晶镜面,想要抓住那虚幻的战友,问个清楚!
别碰!林默的警告迟了一步。
就在老雷手指触碰到冰晶镜面的瞬间——镜中那个原本模糊的老雷影子突然清晰!它猛地伸出冰冷的手(那手穿透了镜面与现实界限的隔膜),一把死死攥住了老雷伸出的手腕!低温粘黏效应!
老雷的手掌与覆盖冰晶的镜面瞬间冻结为一体!刺骨的寒冷和剧痛让他惨叫出声。
镜中老雷的影子狞笑着,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抽走了老雷腰间的军刀!
现在……影子将军刀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眼神阴毒)换你来当肉盾了!
剧痛和寒意让林默的异瞳疯狂运转,视野中的世界被解析成能量流动和几何结构。他死死盯着困住老雷的那面冰镜。
找到了!冰镜的反射并非完美无缺!在镜面碎裂造成的多重反射夹角中,存在一个极其微小的、被折射光线完美避开的绝对盲区!而这个盲区的物理位置,恰好对应着冰镜后方墙壁上一个锈蚀的通风口栅栏!
“规则说‘无镜’……‘无镜’……林默脑中灵光一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无镜’即‘无光’!黑暗!黑暗才是出口!
他猛地扯下自己右眼上染血的绷带!不顾异瞳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灼痛,林默将绷带迅速缠绕在旁边一个由断裂镜框构成的铁架上,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摩擦!
嚓!嚓!嚓!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镜廊中回荡。火花在绷带的焦黑边缘迸溅!
呼!一点火星终于引燃了绷带上浸染的血液和油脂!微弱的火苗腾起!
就在火光出现的刹那——啊啊啊啊——!!!
镜廊中所有的倒影——老雷的、林默自己的、甚至远处张雅镜中那些原本同步的影子——都发出了凄厉到非人的尖啸!它们如同被强光照射的蛆虫,疯狂地蜷缩、扭曲、试图逃离那微不足道却象征着真实与温暖的火焰光芒!禁锢老雷手腕的镜中影爪也因恐惧而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