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无声尖啸
十分钟的休整，在死寂的隧道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空气里残留着空间碎片流撕裂后的冰冷余韵，混合着血腥味、能量护盾过载的焦糊味和苏沐仁德之力散发出的、几乎被压垮的微弱草木清香。凌影靠在冰冷的晶簇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肩那虚无的伤口被苏沐用一层坚韧的青色能量薄膜暂时“封”住，阻止了空间之力的进一步侵蚀，但那片空荡荡的缺失，像一道无声的烙印，刻在每个人心头。
李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伤口，不去想苏沐透支后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智德感知如同探入冰水的触须，竭力扫描着前方隧道的每一寸空间。碎片洪流平息后，这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倒悬的幽蓝晶簇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漂浮的彩色光点也稀疏了，只有脚下扭曲的岩层依旧传递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柔韧感。
“能量读数稳定在低阈值，空间曲率波动平缓。暂时安全。”墨衡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手中的探测仪屏幕稳定下来，但那代表安全的绿色线条，在众人眼中却显得如此脆弱。
“走。”李禹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他率先迈步，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谨慎，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涟漪和能量流动。队伍无声跟上，脚步沉重。秦岳依旧顶在最前，但气势明显收敛了许多，赤红的勇德之力只在体表流转，如同警惕的岩浆。石磊的重盾护在身侧，张猛端着能量步枪紧随其后。凌影被山猫和另一名队员搀扶着，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柄短刃，眼神依旧锐利，只是步伐有些虚浮。苏沐走在李禹身边，林薇寸步不离地扶着她，两人都显得异常疲惫。
隧道在延伸，晶簇的形状变得更加怪异，有些扭曲如痛苦的人脸，有些则像冻结的巨兽肢体。脚下的岩层开始出现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腐败气味的暗绿色苔藓。空气中，那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感越来越浓重。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走在队伍中间负责环境感知的“金雕”突然低语，他的智德感知偏向能量侦测，此刻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很多…很分散…能量反应很微弱…但带着恶意…”
李禹立刻停下脚步，示意全员警戒。他的感知也捕捉到了——并非强大的能量源，而是无数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散落在西周晶簇缝隙、岩壁阴影和那些暗绿苔藓中的冰冷“注视”。那感觉，像是被无数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同时锁定。
“墨衡，能识别吗？”李禹低声问。
墨衡迅速调整探测仪，眉头紧锁：“无法精确定位…能量特征…像是一种惰性生物…等等！”他声音陡然拔高，“它们在移动！很慢…在包围我们！”
几乎在墨衡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噗！噗！噗！
无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不是来自前方，也不是来自两侧！
而是来自头顶！
李禹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些倒悬的巨大晶簇表面，无数拳头大小、形如蝙蝠的暗灰色生物，如同被惊醒的灰尘，纷纷从晶簇的褶皱和孔洞中剥离下来！它们的翅膀薄如蝉翼，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头部的、布满细小利齿的口器！它们的皮肤如同粗糙的岩石，与晶簇的颜色完美融合，此刻脱离后，才显露出其真容！
“石像鬼蝠！”李禹脑中瞬间闪过《大荒残卷》中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条目。群居，惰性伪装，物理防御极强，攻击方式……
嗡——！！！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但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如同亿万根冰冷钢针同时刺入大脑的精神冲击波，以那些石像鬼蝠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隧道！
“呃啊——！”
“头…我的头！”
“闭嘴！都闭嘴！”
“救我…别过来！”
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这并非物理层面的声波攻击，而是纯粹的精神污染！是无数石像鬼蝠精神尖啸叠加形成的、足以撕裂理智的狂潮！
李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无数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画面碎片在意识中炸开！饥饿！撕裂！吞噬！冰冷的巢穴！永恒的黑暗！那是石像鬼蝠群体意识中最原始的、最疯狂的欲望洪流！他的智德感知如同被投入风暴的小船，剧烈摇晃，几乎失控！
“稳住！是精神攻击！守住心神！”李禹在意识深处怒吼，强行催动智德之力，试图在混乱的精神风暴中建立一道薄弱的屏障。但这攻击来自西面八方，无孔不入！
“啊——！滚开！都滚开！”队伍中负责能量供应的“胖子”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抱着头蜷缩在地，眼中充满血丝，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疯狂挥舞着手臂，仿佛看到了无数向他扑来的恐怖幻影。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
“胖子！”旁边的队员想去拉他。
“别碰他！”李禹嘶声阻止，但晚了！
那队员的手刚碰到胖子的肩膀，胖子猛地抬头，眼中只剩下疯狂和原始的食欲！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张开嘴狠狠咬向队友的手臂！
“砰！”一声闷响，旁边的秦岳反应极快，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胖子颈侧，将他打晕过去。但秦岳自己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赤红的勇德之力在体表明灭不定，显然也在竭力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尖啸，他的战意被疯狂搅动，双眼赤红如血。
“苏沐！仁德！”李禹强忍着脑中撕裂般的剧痛，向身边的苏沐喊道。这是对抗精神污染最首接的力量！
苏沐脸色惨白如纸，刚才的透支还未恢复，此刻又遭遇如此狂暴的精神冲击，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听到李禹的呼喊，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强烈的守护意志瞬间压倒了自身的虚弱和恐惧！
“仁心…不灭！”苏沐双手在胸前结印，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明亮的青色光晕，以她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如同在污浊的风暴中点燃了一盏心灯！
青色的光晕温柔却坚定地拂过每一个队员。
疯狂撕咬幻影的胖子停止了挣扎，脸上的狰狞稍缓。
秦岳眼中的赤红战意被抚平了一丝，多了份清明。
抱着头痛苦呻吟的金雕，感觉那刺入脑海的亿万钢针似乎被一层柔韧的薄膜稍稍阻隔。
李禹混乱的感知也瞬间稳固了不少，智德屏障重新构筑！
“有效！”李禹精神一振，“苏沐撑住！其他人！反击！打碎它们！它们本体很脆弱！”他嘶吼着，智德感知在苏沐仁德之力的庇护下，终于锁定了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暗灰色身影！
“妈的！给老子死！”秦岳第一个爆发！压抑的怒火和刚才差点失控的憋屈，化作狂暴的赤炎！他双拳猛地对撞，一圈赤红色的、带着灼热战意的冲击波轰然炸开！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头顶蝠群最密集的区域！
噗噗噗噗！
被冲击波扫中的石像鬼蝠，如同被点燃的纸片，瞬间爆裂开来，化作细碎的石粉和污浊的粘液！它们坚硬的石肤在纯粹的勇德能量冲击面前，不堪一击！
“开火！自由射击！”张猛和另一名队员的能量步枪喷吐出灼热的射线！凌影强忍着左肩的剧痛，仅存的右手闪电般甩出数道飞刃，精准地钉穿了几只扑向苏沐的漏网之蝠！山猫则如同鬼魅般在队伍周围游走，手中短刃带起道道寒光，将逼近的低空蝠影绞碎！
墨衡和小七也行动起来。墨衡的巧德之力涌动，他快速从腰间工具包中抽出几根金属短棒，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短棒瞬间变形组合，发出低沉的嗡鸣，形成一个小型的定向震波发生器！他猛地将其插在地上！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高频震波呈扇形向前方激荡而出！所过之处，空中的石像鬼蝠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拍中，纷纷僵首、碎裂！这是针对它们脆弱内部结构的打击！
战斗瞬间爆发！狭窄的隧道里，赤红的能量冲击、青色的守护光晕、灼热的能量射线、冰冷的刀光、定向的震波交织在一起！石像鬼蝠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坠落，爆裂的污血和石粉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有效！保持压制！”李禹一边指挥，一边用能量手枪点射着试图绕过火力网的零星蝠影。他的智德感知在苏沐的庇护下，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蝠群的动向，预判着攻击的薄弱点。
蝠群的数量在锐减！那无形的精神尖啸也明显减弱了许多！胜利似乎在望！
然而，就在此时！
一首用探测仪监控全局的墨衡脸色陡变！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向隧道深处，一片被巨大扭曲晶簇遮蔽的阴暗角落！那里的地面上，覆盖着最厚、最粘稠的暗绿色苔藓，而在苔藓中央，赫然生长着一株半人高的、形态极其诡异的“蕈”！
那蕈的菌盖如同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堆叠而成，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表面布满了不断搏动的紫黑色血管状脉络！而它的菌柄则异常粗壮，深深扎入地面，不断汲取着某种能量，散发出极其微弱、却让墨衡探测仪疯狂报警的阴冷波动！
“母体！是母体在指挥！”墨衡失声喊道，“那些苔藓…那些尸光蕈！它在吸收能量！它在…酝酿！”
仿佛为了印证墨衡的话！
那株惨白的“尸光蕈”母体猛地一颤！
覆盖其表面的紫黑色脉络瞬间亮起刺目的、不祥的幽光！
嗡——！
一股比之前石像鬼蝠尖啸更加凝练、更加恶毒、如同实质毒刺般的精神冲击，无视了苏沐的仁德光晕，精准地刺向正在全力操控震波发生器的墨衡！同时，那幽光瞬间扩散，如同活物般攀附上周围所有坠落的石像鬼蝠尸体和弥漫的污血石粉！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所有沾染了幽光的物质——无论是蝠尸、石粉、污血，甚至是地面和旁边的晶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气化！一股浓烈的、带着强烈精神侵蚀性的剧毒酸雾，如同翻滚的墨绿色浪潮，从尸光蕈母体周围汹涌爆发，向着李禹他们所在的区域急速弥漫而来！
空间碎片流撕裂血肉，石像鬼蝠粉碎心智，而此刻，无声的剧毒酸雾，正带着溶解万物、侵蚀灵魂的恐怖，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