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秋的“兼职”越来越晚归,身上的疲惫和偶尔的伤痕也越来越明显。
李海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天晚上,贺子秋又是快十一点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
裤腿上沾着大片干涸的泥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回来了?锅里热着汤,快喝点。”李海潮从厨房出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谢谢爸。”贺子秋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
“子秋,”李海潮终于忍不住,坐在他对面,“你跟爸说实话,这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贺子秋喝汤的动作一顿,含糊道:“…去同学家复习,还有…做家教。”
“做家教做到一身泥?”李海潮的声音提高了,
“做家教做到肩膀又磨破了?”
他眼尖地看到贺子秋衣领下露出的纱布边缘。
贺子秋放下勺子,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贺子秋!”李海潮又气又心疼,“你是不是又去工地了?码头?还是大排档?你跟我说实话!”
“是又怎么样。”贺子秋猛地抬起头,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眼圈泛红,
“我不去我能怎么办?看着面馆关门吗?看着我们都没地方住吗?
爸,你一个人扛着不累吗?
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想分担。
我不想再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被…”
后面的话他哽住了,那个“抛弃”的字眼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你分担个屁。”李海潮气得拍桌子,
“你的分担就是糟蹋自己,就是放弃学业。
贺子秋,我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去工地搬砖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凌爸对你寄了多大希望,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希望?什么希望?”贺子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自嘲,“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出来就能马上挣大钱吗?就能解决现在的困境吗?
爸!现实点吧,我们现在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他积压己久的焦虑、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你…!”李海潮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子秋哥。”一首安静站在厨房门口的苏念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
她走过来,把一碗刚盛好的、热气腾腾的汤放在贺子秋面前,然后看向李海潮,眼神平静却带着力量:“李叔,子秋哥是心疼您。”
她又转向贺子秋,声音放缓:“子秋哥,李叔不是怪你分担,是心疼你受伤,怕你耽误前途。他比谁都希望你好。”
她的声音像有魔力,瞬间抚平了贺子秋激烈的情绪。
他看着苏念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指责,只有理解和一丝…心疼?
这让他汹涌的委屈和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茫然。
“我…”贺子秋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李海潮看着儿子瞬间低落的模样,再看看苏念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神,
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心疼和无力。
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先喝汤吧,都凉了。”
争吵平息了,但问题依然横亘在那里。
苏念看着沉默喝汤的贺子秋和疲惫抽烟的李海潮,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了。
贺子秋的爆发,暴露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失去价值,再次被抛弃。
他需要的不只是分担压力,更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他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
值得被坚定选择,不需要靠透支自己去换取安全感。她需要给他这个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