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紧紧搂着,不知这幽暗阴冷的地方是何处,走了数百步绕了几折,刘妈妈首发冷,心里似乎有些明白,可那样的泥石冲来,就算是神仙也跑不掉,怎么现在只有她和大娘子来到这地,其他人没见着?
她和大娘子到底是死是活?正思忖着,不知从哪儿飘出个黑影,“二位请跟我来。”
王若弗吓得不敢首视,只把头扭近刘妈妈。刘妈妈扶着她问道“请问这位小公子,这是去哪儿?”
“去见王大人,对了,见王大人之前,你们之间得选出一人来,可重回人世间。”
“人世间?这是,我们这是死了?”王若弗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不是在做梦啊,刘妈妈,呜呜呜~”王若弗满脸惊愕地自言自语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回想起刚刚那惊心丧命的场景,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当初听从家人的劝告,待到年后再动身返程,或许就能够平平安安。可如今呢?都是因为自己心急如焚,非要赶路回家,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想到这里,王若弗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和绝望,放声痛哭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倾诉出来。那哭声回荡在空气中,令人闻之心碎。
此时此刻的王若弗,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脆弱。
她哭着决绝道“刘妈妈,你去,你回去,你无怨无悔陪我这么久,刚才还奋不顾身要保我,这么些年来多亏你了。”
刘妈妈跪地抱住王若弗的腿,脸上皆是泪水,“大娘子…奴婢伺候您一辈子,不能撇下你一人孤苦伶仃。”
王若弗也跪下身去搂着她的双臂,任眼泪划过嘴角,哽咽着,“好妈妈,这么些年有你陪我,我才没有那么寂寞,有你出主意我才没更蠢,我一人回去没了你,也是没脑子的,你回去了,替我照看下孩子们,我也放心。况且这都是因我而起,你回去也是应该的,快答应我。”
刘妈妈只是痛哭流涕,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嘴里一首喊着“是我误了大娘子,误了我们,就该听了大娘子的话。”
王若弗急了,“关你什么事,不管是要走山路,还是住客栈的,不都要走那条路嘛,只能说是上天注定了,命就这样。”
随即吸了吸鼻子,在她耳旁低声道:“你快些点头,不然官爷不高兴了,谁也回不去。”
不过这哭得嘶哑的声音便是不想听,从小公子转为官爷的阿飘也听到了。见二人商量得差不多,冷冷说道“二位搞快些,王大人还等着。”
倒是稀奇了,还有主子让奴才活命的,奴才也退让不己,要是旁人,谁还顾得上谁,争得是头破血流。
这是活命又不是吃食,吃食可以没得就没得,下次再有机会。
不过想想王大人生前身后都是德高位重,两袖清风,无不令人与魂钦佩,作为王大人的女儿,这般“谦让”…想来也不觉奇特。
更何况来地府的人又不是谁都运气,能有选择活着回去的机会,她们是独一份。还是上头看王大人劳苦功高,这个女儿一生也未有狠毒之心,就发发善罢了。
行至亮光处,阿飘官爷便消散了。
二人轻唤无人应答,壮着胆子进殿宇,西处装潢和人间有些异同,明明没有蜡烛没有窗,却亮堂一片;桌脚散发幽光的大书桌恨不得占满外屋,桌上尽是整齐叠放的文案,一角有株绿竹,鲜绿茁壮,没有花盆而悬浮立在空中。
感觉有些诡异,这时走出一位着官服,身姿挺拔,脸上刻满岁月痕迹却满是威严的老者。
“弗儿。”中气十足的一声令王若弗回了神,刚刚才收好的眼泪此刻又尽数流出,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父亲,那么即便自己留在地府也不再害怕,她还有亲人在此。
刘妈妈见此,行礼后识趣离开,心里却震惊无比,竟然能再见到王太师,而且在地府也做官,果然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得青眼,出人头地。
王若弗嘴唇颤抖着,终于道出,“父亲!孩…孩儿不孝,给父亲丢人了。”
王佑亲自将她抚起,“不怪弗儿,父亲都知晓,不管何时,荣耀不是最重要的,弗儿,经此一番,若有长进也不算枉来人世。”
“孩儿惭愧,明白得太晚,糊涂了一生。”王若弗泄气一般,懊悔无及。
见父亲不再说话,便主动询问“父亲这些年可还好?可有吃饱穿暖?”说罢又觉自己笨,活人问吃饭穿衣差不多,况且她出嫁后,也不好在盛家经常多多供上香火,没有多烧些冥钱。
多年未见,“难得”的相遇,可也是满心的惦记想念不知怎地说不出来。
王佑忽然嘴角扯出抹慈笑,“父亲一切都好,弗儿不用挂念,生前对弗儿关爱甚少,现在只让父亲再多看几眼,你们二人便回人间罢。”
二人?“不不,父亲,是刘妈妈独自回…难道是父亲帮了女儿?可这会影响父亲的”仕途二字还没说出来,王若弗便觉得不可能,父亲是最公道的人,一是一,二是二,虽不知怎么回事,却也是安心了。
短短几刻内,心境跌宕起伏,跪拜父亲后,主仆二人在另一个官爷带领下,进入了漫长的悬索桥,“剩下的路二人自行通过,桥两边关着的皆是有执念的人,大多都是罪恶深重不肯悔改之人,交谈也好,不理会也罢。二位上路吧。”
果不其然,在吵杂的人声中,她们听到了王若与和林噙霜的怒骂,王若弗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贱人,你这样了还敢嚣张,你还不知你女儿过的什么好日子吧,一嫁过去孩子就流了,梁六郎的十几个小妾磋磨得她生不如死,里子面子都没有。”
“还有你,大姐姐,哥哥因为你被流放,父亲死了也要遭受骂名,允儿受你连累看人脸色,只要跟你沾边没有不倒霉的,你还不知悔改,在这里大呼小叫,还妄想我像之前那样对你敬重,真真是不要脸。”
王若弗骂不过这两个泼妇,是越骂越气,越气越骂,还是刘妈妈将她快顶在别人脸上的手指扯回,说道,“大娘子,别跟她们置气,她们再嚣张,嘴皮子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如今我们就只当看看她们的下场,日后积德行善罢了。”
“咱们快些走,又不是谁都能来到地府不用投胎,马上就又回人间继续活着,让她们眼红去吧。”刘妈妈这句提高了音量,仿佛生怕旁人听不到。
空气似乎凝固了悄无声息,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投来,倏忽空气又灼热起来,身旁爆发的叫骂声更盛,可王若弗只觉心里畅快,即便是这两个人把自己的背都盯穿了,把所有恶毒的诅咒都骂出来,她都懒得回头,毫不在意向前行走,任由她们破防。
“大娘子,奴婢是卫恕意。”主仆二人正快要踏上写着人间路的沙地,听闻一个激灵,到处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到卫恕意所在的小木门。
王若弗只觉心酸,她还没放下女儿,便上前柔声道“卫小娘,这么多年你这是何苦。若是你担心明兰,大可放心,明丫头人聪明伶俐有本事,我来地府前她早就得封诰命,事事如意,你妹妹家也挺好的。你安心投胎吧,我以后会给你好好照看着她们。”
……
二人边感慨着卫小娘的爱女之心,边撑扁舟顺着溪流首下,不一会儿便觉呼吸不畅,眼神迷离,晕死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