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黄雀在后

“不许退！后退者死！”鲜于修礼的骑兵督战队疯狂砍杀溃兵，却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败！尉景的具装骑兵在混乱的敌阵中反复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侯景和窦泰则如同两把锋利的剔骨刀，一个带着阴狠的步卒在混乱中疯狂收割生命，一个则带着狂暴的力量专杀敌军军官和精锐！兵败如山倒！当鲜于修礼的中军大纛（帅旗）被尉景一槊挑飞时，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了！“撤！快撤！”鲜于修礼在亲兵拼死护卫下，调转马头，带着残存的数百精锐骑兵，狼狈不堪地向北逃窜。至于那数万步卒和裹挟的流民，则被彻底抛弃，任由他们在怀朔守军的追杀下自生自灭！怀朔镇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残破的旗帜、丢弃的武器、燃烧的残骸，以及无数倒毙的人马尸体，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夕阳如血，将这片修罗场染上一层悲壮的暗红。高欢缓缓走下指挥高台，踏上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他的战靴踩在粘稠的血泥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窦泰、尉景、段荣等人带着一身血污和疲惫聚拢过来，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对高欢精准判断和指挥的深深敬畏。侯景舔了舔刀刃上的血迹，眼神依旧阴鸷，却多了几分对力量的狂热崇拜。“赢了……我们赢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残存的守军，无论是士兵还是协助守城的青壮，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这欢呼声中，充满了对生存的狂喜，以及对带领他们赢得这场惨烈胜利的领袖——高欢的狂热拥戴！高欢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沐浴着部下狂热的注视。他举起手中的“破阵”宝刀，刀身上的血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怀朔——！”他运足中气，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喧嚣。“万胜！！！”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这声音，第一次不再仅仅是因为娄昭君的安排或窦泰的威望，而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对这个在绝境中带领他们杀出血路的男人的认同与臣服！娄昭君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高欢接过，随意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迹，目光却投向北方，那里是鲜于修礼溃逃的方向，更是葛荣主力盘踞的所在。“这只是开始。”高欢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有身边的娄昭君能听清，“鲜于修礼不过是一条疯狗。打痛了狗，主人……就要来了。”他收刀入鞘，发出清越的鸣响。“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缴获！加固城防！”高欢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地传达下去，“葛荣……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就不会只是前锋了。”士兵们轰然应诺，疲惫的身体里似乎又被注入了力量。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看向高欢的目光充满了信任。就在这时，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靠近，是侯景。他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压低声音：“队主，刚截获一个从东北方向来的单骑，行踪鬼祟。搜身后，发现一封……给您的密信。”他双手呈上一支密封的铜管，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但侯景补充道，“那人……是柔玄镇杜洛周的心腹。”高欢和娄昭君的眼神瞬间一凝。杜洛周？刚结盟不久，大战方歇，他就派人秘密送信？高欢接过冰冷的铜管，指尖一用力，拧开封蜡。抽出一卷薄薄的羊皮纸。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眉头先是微蹙，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将羊皮纸递给娄昭君。娄昭君看罢，素来沉静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洞悉世情的了然。她看向高欢：“杜洛周……好快的动作，好毒的算计。”高欢将羊皮纸在掌心揉成一团，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又转向东北柔玄镇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血色黄昏下的重重迷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他顿了顿，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告诉杜洛周的信使……”高欢的声音陡然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提议，我高欢……准了！”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只留下漫天血色的余晖，笼罩着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怀朔镇，也笼罩着即将迎来更大风暴的北疆大地。高欢的身影在血色残阳中拉得很长，如同一个刚刚崭露头角、却己搅动风云的乱世枭雄。杜洛周的信，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又一块巨石，预示着更诡谲、更凶险的博弈，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