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驿道惊变
暮春的瓷都景德镇蒸腾着炽热窑气,林砚跪坐在改良后的龙窑前,指尖轻触着匣钵缝隙里新嵌的陶片。
窑口喷出的热浪裹挟着松烟,将他的眉眼熏得发红。
瓷土在掌心化作细腻的纹路,这三月来日夜钻研的古法烧制技艺,此刻却像一幅永远无法完成的拼图——那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工艺知识,总在不经意间刺痛他的神经。
"林师傅!"窑主老周粗粝的嗓门穿透热浪,人未至声先到,靛青粗布短打被汗水浸出深色盐渍,
"应天府来的官差!说是宫里要办御窑品鉴会,点名要你进京!"
夕阳将驿道染成血色时,林砚蜷缩在骡车颠簸的车厢里。
怀中的《天工开物》残页己被反复得发皱,这是他穿越后唯一的历史参照。
车轮碾过碎石的脆响突然变得诡异,他掀开褪色的布帘,暮色中五匹黑马如同鬼魅般横亘在路中央。
"此路是我开!"为首的马贼扯下蒙脸黑巾,刀光映着他右颊蜈蚣般的疤痕,"留下财物,饶你们狗命!"
车夫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瘫倒在地,林砚却死死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狼牙箭——这分明是瓦剌骑兵的制式装备。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他突然想起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记载:宣德三年,南首隶驿道马匪骤增,背后或有北境势力渗透。
寒光劈开暮色的瞬间,林砚条件反射地滚向车底。
车辕断裂的脆响混着马嘶,他摸到车轮旁尖锐的燧石。
现代战术课的记忆突然苏醒,当马贼举刀劈来时,他精准地将燧石砸向对方坐骑的眼睛。
受惊的黑马人立而起,将主人重重甩在青石板上。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空气。
白衣少年踏月而来,腰间羊脂玉佩在夜色中泛着柔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朝廷钦使?"
林砚望着少年行云流水的剑法,剑锋扫过之处竟带着后世武术套路的影子。
当绣春刀的寒芒从少年随从腰间出鞘时,他瞳孔骤缩——这是锦衣卫的佩刀!
最后一个马贼坠马的瞬间,少年收剑入鞘,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在下姓朱,久闻林师傅擅改良窑火,特来结交。
"夜风卷起少年广袖,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砚佯装整理衣襟,刻意露出腕表式护腕的金属扣:"多谢朱公子救命之恩。
在下略通机关之术,这护腕内藏十二枚透骨钉。
"他看到少年眼中闪过的惊讶,知道这个来自未来的"奇技淫巧",又为自己的身份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夜宿驿站时,林砚枕着修复瓷器的工具箱辗转难眠。
马贼腰间的瓦剌狼牙箭、少年刻意隐藏的皇家身份,都在暗示这场进京之路暗藏杀机。更夫敲过三更,他摸到枕边有硬物,展开素绢,清秀小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明日巳时,城门瓮城见。——朱"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林砚将绢布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指尖残留的余温提醒着他,这个时代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
当现代思维撞上封建权谋,那些藏在工具箱里的精密仪器,或许会成为改写命运的关键——但首先,他得在这场精心设计的局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