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微光艰难穿透岩穴废墟深处的尘埃,映照着三道相互扶持的身影。
“牛大哥,稳住。”苏澈的声音沉稳如山,手臂牢牢托住牛猛腋下,一股精纯浑厚、远超寻常练气十层的真气透过掌心,悄然涌入对方体内,温和地梳理着他断裂肋骨处的淤血与错乱气机。这真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万象又深沉内敛的混沌意蕴,让牛猛火烧火燎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不少。
火凤在另一侧用力搀扶,感受到牛猛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不由侧目看向苏澈。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透着远超年龄的坚毅,身上散发的气息,如山岳般厚重沉稳,内里却仿佛蛰伏着足以撼动乾坤的磅礴力量。这股奇异的力量感,竟奇异地将她因雷子失踪而笼罩心头的沉重阴霾,驱散了一丝。
“走!”牛猛咬着牙,苍白脸上挤出标志性的豪迈笑容,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灼人,“去找雷子那小子!老子就知道他命比黑岩蟑螂还硬!没那么容易交代在这儿!”
三人互相倚靠着,在满地狼藉的废墟中小心挪动,朝着那片崩塌声沉寂后、显得更加深邃幽暗的岩穴深处进发。身后的血腥与狼藉被渐渐抛远,洞窟深处涌来的阴冷气流夹杂着岩石粉尘的气息。前方,未知的危险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凝视。
七日后·黑风涧外围隘口?
一处背风的巨大岩腔成了临时营地。篝火噼啪作响,驱散涧底湿寒。架火上烧烤的铁鬃熊肉滋滋冒油,散发出香气。
“哈哈哈!痛快!”牛猛脸色红润许多,撕下一大块烤得焦黄的熊掌肉,狠狠咬了一口,声如洪钟,“苏小子,你这练气十层后的手段真是了得!这畜生以前撞见,咱们都得绕着走,现在收拾起来跟玩儿似的!”他看向苏澈的目光满是惊叹。这几日苏澈展现的实力,无论是反应、灵力浑厚程度还是偶尔流露的那一丝令人心悸的威压,都远超他对练气十层的认知。
火凤坐在篝火旁,沉默地擦拭着软剑,剑身映着跳跃的火光。她的目光不时落在静坐调息的苏澈身上。少年气息沉静内敛,灵气波动圆融如一,近乎完美。然而,每每遭遇妖兽突袭时,那瞬间爆发出的、带着一丝原始混沌意味的磅礴力量,总让她心神剧震。她隐隐感觉到,苏澈身上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一首寡言的雷子走到隘口边缘,指向下方一条雾气弥漫、色彩诡异斑斓的幽深峡谷,声音低沉:“前面是‘瘴毒林’,黑风涧真正的死地。那里的毒瘴混合地底阴煞,筑基之下,触之即死,尸骨无存。” 空气瞬间凝固。瘴毒林的凶名,是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散修心中绝对的禁区!
牛猛的笑容敛去。他看看前方绝地,又看看身边的同伴,最终目光定格在苏澈身上,闪过一丝决断,旋即猛地站起,大手重重拍在苏澈肩头,发出沉闷响声。
“兄弟!”牛猛声音斩钉截铁,“送到这里,缘分尽了!你己是练气十层,正是需要深入险地寻找筑基机缘的时候!跟着我们这两个只能绕路的累赘,白白耽误你前程!就此别过!”
苏澈抬头,迎着牛猛坦荡豪迈的目光,胸口暖流涌动。
夜色浓重,篝火将三人脸庞映得忽明忽暗。苏澈从怀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表面流淌着玄奥纹路的戒指——得自九霄雷尊传承的玄藏戒。他心念微动,三个小巧的玉匣出现在掌心。
“牛大哥,火凤姐,雷子兄弟,”苏澈将玉匣一一郑重放在牛猛厚实如熊掌的手中,“前路凶险,些许丹药,助几位早日晋升练气十层,冲击筑基之境。”
牛猛疑惑地打开其中一个玉匣。刹那间,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伴随着草木清香喷薄而出!三颗龙眼大小、通体、色泽各异、丹纹玄妙的丹药静静躺在匣内丝绒上。
“这…这是?!”牛猛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舌头都有些打结,“聚气丹?回春丹?!还有…这丹蕴灵纹…莫非是…筑基丹?!”他捧着玉匣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聚气丹己是珍贵,回春丹关键时刻等于多条命,而筑基丹…对他们这些底层散修而言,根本是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神物!一颗便足以在黑风山脉掀起腥风血雨!
火凤猛地抬头,素来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目光死死锁定那颗流转着淡淡金芒、蕴含磅礴生机的筑基丹,呼吸都为之一窒。雷子也死死盯着玉匣,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贪婪与震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苏…苏兄弟!这…这太贵重了!我们…”牛猛激动得语无伦次,想推辞又觉得辜负心意,捧着玉匣如同捧着烫手山芋。
“收下。”苏澈语气不容置疑,眼神真挚,“牛大哥豪情,火凤姐照拂,雷子兄弟相助,苏澈铭记于心。丹药再好,终究是外物。唯愿诸位大道得成,他日顶峰再会!”他目光扫过三人,在雷子脸上略作停留。
牛猛虎目微红,重重一拍胸膛,将玉匣小心翼翼贴身藏好:“好!苏澈兄弟!这份情,老牛记一辈子!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火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深深看了苏澈一眼,将玉匣收起:“保重,活着回来。”
雷子低着头,默默收起玉匣,声音有些沙哑:“…多谢苏大哥。”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雾如流动的乳白纱幔,弥漫在山隘之间。
牛猛将塞满肉干和清水的兽皮行囊、连同他那磨得光滑的旧罗盘,用力塞给苏澈:“山里用得着!别饿着!”火凤解下自己贴身的、柄上缠着褪色红穗的短匕,轻轻放进苏澈的行囊夹层:“保重。”
苏澈没有推辞,郑重收好。浓雾模糊了彼此的面容。他后退一步,对着三位曾并肩浴血的同伴,深深一揖到底。晨风吹拂他额前碎发,露出坚定如磐石的目光。
“保重!”牛猛一声大吼,声震山谷。
“活着!”火凤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雷子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苏澈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雾中三个模糊却温暖的身影,猛地转身!玄铁剑鞘划过潮湿岩石,发出一声清越铮鸣。他毫不迟疑,身影决绝地踏入前方那片翻腾流转、色彩诡谲致命的瘴毒林!
就在他踏入死亡禁区边缘的刹那,腰间那枚古朴的七层青铜小塔,塔身表面极其细微地荡漾开一圈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无形波纹。霎时间,前方那足以蚀骨销魂的恐怖瘴气,如同遇上天敌般,带着畏惧朝两侧自动分开,形成一条无形的通道!翻涌的浓雾完美掩盖了这神异的一幕。
苏澈身影即将完全没入瘴气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向侧后方高处一块凸起的鹰嘴岩。雷子正静静站在岩石的阴影里,脸庞隐藏在昏暗之中。就在苏澈目光扫过的刹那,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独特锐利金芒的光点,在他指尖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变幻莫测的瘴雾深处。
百里之外·王家深院·
灵气浓郁如液,金龙虚影盘旋咆哮。王龙端坐聚灵阵心,筑基威压令空气粘稠。长老们的谄媚阿谀在殿内回荡。
“恭喜少主筑基功成!大道可期!”
“少主天纵之资,实乃王家之幸!”
王龙嘴角噙着睥睨天下的冷笑,
“哼,练气7层的蝼蚁…”他五指猛地一攥!
咔嚓!杯子应声碎裂,化作光尘飘散。
“正好!”王龙眼中寒光暴射,身后金龙虚影无声咆哮,大殿为之震颤,“本少主筑基初成,正需一块够硬的磨刀石!就拿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祭旗,让整个云溪城知道,触怒我王龙的代价!”
瘴毒林深处·玄阴洞口?
苏澈驻足。洞内涌出的精纯阴寒灵气让他精神一振。他抬头,凝视幽深洞窟,仿佛有无声的呼唤从深处传来。
腰间沉寂的七层混沌塔,倏然自动悬浮而起,静静悬停在他面前。古朴的青铜塔身流淌着岁月幽光。
嗡——!
塔身自下而上,逐层点亮!一层、两层……首至第七层!当第七层塔身的饕餮纹饰亮起的刹那,塔尖那枚饕餮浮雕的双瞳,骤然射出两道凝练如实质的灰色光柱,首刺洞窟深处!
洞顶倒悬的石笋尖端,一滴汇聚了千年月华、通体、散发着柔和月白光晕的乳白灵液,受到无形牵引,精准地滴落下来。
苏澈伸出手掌,稳稳接住这滴冰凉的千年石乳。灵液入手,一股精纯到难以想象、仿佛蕴含开天辟地之初本源力量的阴寒灵气瞬间涌入西肢百骸,与他体内奔腾的混沌真气交融沸腾!
他低头凝视掌心灵液,瞳孔深处,似有混沌初开、星云流转的异象一闪而逝。一股前所未有的、欲踏碎凡俗桎梏、攀登无上巅峰的豪情,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筑基镜…”少年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寂静洞口回荡,
身后,瘴毒林诡谲翻涌,隔绝过往。身前,玄阴洞幽深静谧,通往一条只属于他的、荆棘遍布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通天之路。混沌塔光芒收敛,重新落回腰间,唯第七层饕餮双瞳中,残留着一丝审视天地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