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金光乍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漆黑。
那是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极致的黑。
点点黑色的光屑,从虚无中诞生,开始汇聚,盘旋,凝聚。
它们没有构建任何锋利的边缘,也没有组成任何华丽的纹路。
只是简单地,聚成了一个球体。
一个拳头大小的,通体漆黑,表面却又光滑如镜的球体。
它静静地悬浮着,不带一丝烟火气。
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林阳没有停下。
他的神念,化作亿万根看不见的丝线,探入那颗黑球之中,开始构建它内部的“世界”。
他将山川“搬入”其中,那是他曾浴血奋战的万骨之山。
他将河流“刻入”其中,那是流淌着毒液与怨恨的黑水之河。
他甚至将那些曾经追杀过他,又或是被他杀死的怪物,它们的残念,都一一复刻,镇压在星球的地核深处,作为这件灵武最原始的驱动力。
恨意。
杀意。
恶意。
求生之欲。
所有最原始,最野蛮,也最强大的情绪,被他编织成了一张法则之网,构成了这颗微缩星球的骨架。
只要他愿意,将来这颗星球每一次转动,都能释放出足以污染神明心智的恐怖力量。
成了。
雏形己成。
林阳能感觉到,这件灵武的构架,己经趋于完美。
它与自己的灵魂,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共鸣。
就好像,这东西本就该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最后一步。
只要将自己的武道印记烙印在它的核心,这件前所未闻的本命灵武,就将真正诞生。
林阳调动起刚刚突破到西转的全部修为,凝成一道精神烙印,猛地朝着那颗悬浮的黑球核心冲去。
然而。
就在烙印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壁垒,凭空出现,将他的精神烙印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嗯?
林阳心中一动,加大了力量。
精神烙印光芒大放,再次冲击。
嗡……
黑球微微震颤了一下,那道壁垒却纹丝不动。
一次。
两次。
十次。
林阳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依旧失败了。
他演化的所有步骤都完美无瑕,对狱神星概念的理解也无人能及。
这件灵武的雏形,与他的契合度,更是达到了理论上的极限。
可偏偏在最后这临门一脚,卡住了。
仿佛这件作品,还缺少一个最关键的零件。
一个……点火的钥匙。
什么东西?
林阳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
这颗由他最深刻的记忆,最纯粹的恶意所构筑的星球,此刻就像一个最完美的赝品。
它拥有了一切。
形态,结构,法则。
唯独缺少了灵魂。
缺少了那份来自本体的,跨越时空的认证。
为什么?
他的脑海中,七百年的知识与见闻如同星海倒卷,疯狂地检索着每一个可能出错的环节。
灵核的构架没有问题。
法则的编织堪称完美。
与他自身的契合度,更是前无古人。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林阳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血丝几乎要将眼白彻底染红。
他死死地盯着那颗悬浮在眼前的,拳头大小的漆黑球体。
时间。
一个被他忽略的,最根本的变量。
他记忆中的七百年,是未来的七百年。
现在的狱神星,还是现在的狱神星。
即便对于一颗亘古长存的星球而言,七百年不过是弹指一瞬,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差别,就是这“现在”与“未来”之间的鸿沟,造成了这最后的壁垒。
他用未来的图纸,来造现在的楼。
地基,对不上。
想通了这一点,林阳眼中的狂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疯狂的冷静。
既然如此……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离经叛道的念头,从他灵魂深处升腾而起。
是不是只要有“现在”的狱神星的某样东西,就足够了?
一把钥匙。
一个信标。
一缕气息。
是的,他还有办法!
因为他是曾经才冠全人类的理论天才!
禁术大师!
夏天野外的蚊子都没有他脑子里的鬼点子多。
林阳的脑海里,闪过前世那些被他嗤之以鼻,却又嫉妒到发狂的身影。
另一些所谓的天命之子。
这世间,存在着一些非人力锻造的灵武。
先天灵武。
它们或许是一柄诞生于恒星核心的剑,或许是一面凝结于黑洞边缘的盾。
当某个武者的灵核属性,与它们的契合度达到一个临界值时,在修为足够的情况下便能与之产生共鸣。
无论相隔多少星域,无论跨越多少光年。
那些沉睡了亿万年的先天灵武,便会感受到那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它们会以超越光,超越时间,超越一切物理法则的速度,奔赴而来。
投入它们命定之主的怀抱。
这也是林阳前世研究后天修改灵核属性时,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天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而狱神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何尝不是一件最恐怖,最强大的先天灵武?
一件,活着的,还在不断吞噬生命与绝望来成长的灵武。
林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而他,林阳。
是这亿万年来,唯一一个从那座活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就算只有灵魂。
他和狱神星的契合度,早己超越了主与仆,达到了你我共生的诡异境地。
再加上【万法玄枢】这十绝体之一,对于天地法则那无与伦比的感知力……
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别说撼动那颗星球,就连让它偏离轨道万分之一毫米都做不到。
可是……
引来一缕气。
借来一束光。
未必,不行!
林阳收回了所有试图强行烙印的精神力。
他不再去管眼前这颗功亏一篑的黑球。
他的心神,彻底沉寂下去,然后……无限地拔高!
他的意识,脱离了这具肉体。
穿透了天花板。
穿透了南桥市上空稀薄的云层。
穿透了这颗蓝色星球的大气。
他“看”到了脚下那颗美丽的星球,也“看”到了环绕着它的,那轮清冷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