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昑宇的笑容，像是在一块完美的冰雕上，用烙铁烫出的一个癫狂符号。
他眼中的贪婪，不加掩饰。
那不是看待一个人的眼神。
是炼金术师看到了贤者之石，是屠夫看到了最顶级的牲畜。
这极致的占有欲，让会场里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一阵从骨髓里升起的寒意。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中。
两个身影从孙昑宇身后，走了出来。
顾薇薇与苏晓慧。
“林阳！”
顾薇薇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厉喝，她穿着不合身的女士西装，强行压抑着看到林阳那副非人模样的震惊，试图用警察的身份建立秩序。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立刻停下！不要做傻事！”
她的声音，在这种死寂中显得尖锐而无力，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渊，连回声都没有。
林阳没有看她。
在他眼中，这个女人与周围那些被吓破胆的记者，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苏晓慧跟在顾薇薇身侧，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看着那个赤裸着上身，暴露出诡异心脏，浑身布满不祥黑线的少年。
那张脸，明明还是熟悉的轮廓。
可那双眼睛，那身气息，却陌生得让她浑身发冷。
她记忆里那个在课堂上会偷偷打瞌睡，笑起来有些腼腆干净的少年，去了哪里。
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周围那些僵住的安保人员，在孙昑宇那玩味目光的示意下，终于壮起了胆子，开始收拢包围圈，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晓慧看到了。
她猛地向前快跑了两步，拦在了那些安保人员与林阳之间，张开了双臂。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孙昑宇。
他那病态的笑容里，第一次多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林阳，你不可以这样。”
苏晓慧的声音在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她没有去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安保，只是死死地盯着林阳那双空洞的眼睛。
她试图从那片虚无的深渊里，找回一丝一毫属于过去的痕迹。
“会有很多人……为你失望的。”
她不知道林阳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她能猜到。
“是为了你的妈妈，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根滚烫的钢针，刺进了林阳那片冰封的世界。
他那双始终漠然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苏晓慧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她以为那是希望。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可是，你妈妈如果在天上看着……”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几乎要碎裂开来。
“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用这种方式为她复仇。”
“她会对你失望的。”
苏晓慧的声音，像一根最后的稻草，带着人世间所有的善意与期盼，轻轻飘落。
然而，它落入的，却是一片早己凝固的，名为林阳的深渊。
那双深渊般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不是动容。
是讥讽。
一种跨越了七百年时光，看透了所有生离死别，对“失望”这种廉价情感的极致鄙夷。
他笑了。
无声的。
只有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苏晓慧的心，猛地一沉。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贯穿了整个会场的穹顶。
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由灯光与科技构筑的湛蓝天幕，瞬间熄灭。
极致的黑暗，降临了。
恐慌的尖叫尚未出口，就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扼杀在喉咙里。
因为，有东西来了。
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影，正从会展中心的上空，缓缓压下。
它遮蔽了外界所有的光。
它带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绝对的死寂与冰冷。
会场里的数万人，包括那些身经百战的记者，全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
透过不知何时变得透明的穹顶，他们看到了。
一颗星球。
一颗巨大到占据了整个视野，通体呈现出灰败与铁锈色的狰狞星球，放着暗红色的光芒，正悬停在万都的上空。
星球的表面，布满了巨大而丑陋的环形山，像是无数张开的，无声咆哮的巨口。
无数扭曲的，早己腐朽的金属造物，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遍布星球的每一寸地表。
灵武-【狱神星】
林阳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尤其是苏晓慧。
那是混合了七百年怨恨，杀戮，与疯狂的，神魔的低语。
“你或许，真的理解我。”
他的目光，越过了泪流满面的苏晓慧，落在了会场里每一个惊骇欲绝的灵魂之上。
“但我，不需要你的理解。”
话音未落。
从那颗悬于天际的狱神星上，伸出了无数根巨大的，漆黑的触手。
那些触手像是活物，表面覆盖着冰冷的甲片，前端是足以洞穿一切的锋利尖刺，带着无可阻挡的毁灭意志，朝着地面轰然坠下。
“我也不在乎，谁失望。”
噗！噗！噗！
没有惨叫。
只有一连串利器刺入肉体的，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些刚刚收拢包围圈，气势汹汹的星寰安保与护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们的身体，就被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色触手，精准地，毫不留情地贯穿。
鲜血，如同喷泉，瞬间染红了主席台昂贵的地毯。
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当做蝼蚁般，轻易地收割。
整个会场，陷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苏晓慧僵在原地，她伸出的双臂，还保持着那个试图保护林阳的姿势，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个少年，从容地，从一片尸骸与血泊中，向她走来。
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林阳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依旧站在演讲台前的，穿着纯白西装的身影。
他的身后，是冲天而降的毁灭触手，与一地的尸体。
他的前方，是那个脸上挂着病态的，狂热笑容的，罪魁祸首。
孙昑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