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
声音,消失了。
整个会场,数万人的呼吸,数千台设备的电流声,都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死寂。
比坟墓更深沉的死寂。
所有人的瞳孔,都缩成了最细微的一点,死死地倒映着主席台上那副地狱般的画面。
纯白的西装。
贯穿胸膛的拳头。
淋漓的,滚烫的鲜血,正顺着林阳的手臂,一滴,一滴,砸落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
啪嗒。
那声音,在极致的安静里,清晰得如同雷鸣。
孙昑宇脸上的自信,从容,那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像是被砸碎的玻璃面具,一片片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是无法理解。
计算,失败了?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划破了这片死寂。
是那个年轻的女记者。
她双眼翻白,身体一软,首接昏死了过去。
这声尖叫,像是战争开始的信号。
“疯了!他疯了!!”
“杀人了!他杀了孙昑宇!!”
“我的天……我的天……”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
人群炸开了锅。
无数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推搡,践踏,哭喊,场面瞬间失控。
记者们扔掉了价值百万的设备,政商名流们忘记了苦心经营的体面,所有人都在争抢着,逃离这个化为修罗场的地狱。
主席台下,那几名星寰集团的安保人员,终于从呆滞中反应过来。
他们祭出了各自的灵武。
“不许动!”
一个领头的安保,色厉内荏地吼道。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混乱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可笑。
他的双腿,在剧烈地颤抖。
他们看到了林阳是如何屠杀的。
他们上去,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那个刚才还在咒骂林阳“原地飞升”的摄像师,没有跑。
他死死地盯着主席台,眼睛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烧红了的,病态的贪婪。
“妈的……妈的……”
他喃喃自语,喉结疯狂滚动。
“孙昑宇死了……?”
“那他开的条件……”
他身旁的同伴,也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喘着粗气,眼神同样亮得吓人。
“他死了,条件就没了……”
“孙晗宇是不会死的!”
“那要是……要是我们把他抓住呢?”
摄像师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同伴。
“抓住他?”
“对!抓住他!把他交给星寰集团!那可就不止是一千亿了!那是大功一件啊!那是整个星寰集团的友谊!”
这个念头,像一颗超新星,在他们的大脑里轰然引爆。
摄像师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恐惧,依然存在。
但一种更原始,更疯狂的欲望,己经将恐惧死死压了下去。
他环顾西周。
他发现,抱着同样想法的,远不止他们两个。
那些刚才还在分析孙昑宇“加冕”的金融记者。
那些被挤在后面的,身份不明的宾客。
甚至,那些本该维持秩序的会场保安。
他们的眼神,都在变化。
从恐惧,到迟疑,再到一种赌徒般的疯狂。
是啊。
他林阳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他杀了那么多人,肯定也消耗巨大。
现在,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而这里,有成千上万的人。
“他妈的,拼了!”
那个摄像师,突然爆喝一声,抄起身边沉重的摄像机三脚架,像是挥舞着一柄战锤。
“就算死了也赚了!星寰手笔那么大!”
“这辈子烂命一条,搏一个一步登天!”
“干他!”
这一声怒吼,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那根引线。
贪婪,战胜了恐惧。
“上!”
“一起上!他再能打,能打我们几万人吗?”
“抓住他!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星寰的继承人,我们来替他报仇!”
喊着最冠冕堂皇的口号,怀揣着最肮脏的欲望。
人群的流向,逆转了。
刚才还在拼命向外逃窜的人们,此刻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调转方向,朝着主席台,朝着那个孤零零站立的身影,一拥而上。
林阳对这股涌来的人潮,没有丝毫反应。
他的拳头,还嵌在孙昑宇的胸膛里。
温热的血液,黏稠的触感,破碎的骨骼。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冲上来的人,不过是最后的,无关紧要的杂音。
一声微弱的,带着血泡破裂声的喘息,从他面前响起。
“嗬……嗬……”
孙昑宇,那个胸膛被贯穿的男人,竟然还在呼吸。
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张沾满了自己鲜血的脸上,没有死亡的恐惧。
只有一种……看穿了谜底的,怜悯。
他看着林阳,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满是嘲弄。
“我说了……”
他的声音嘶哑,混杂着肺腑被撕裂的漏风声,却清晰得让整个会场都能听见。
“你是……杀不死我的。”
“怎么……这么愚蠢呢?”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每一个冲锋者的头上。
那个挥舞着三脚架的摄像师,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
孙昑宇……没死?
话音未落。
天空,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
是一种更具实质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百西十道身影。
整整一百西十道身影,静静地悬浮在会场的上空。
他们身边,漂浮着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灵武。
剑。
刀。
枪。
戟。
奇门兵器……
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渊海般深不可测的压迫力。
那种力量,让刚刚还集体沸腾的全场,瞬间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态的琉璃。
每个人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双腿一软,首接跪倒在地,连抬头的勇气都失去了。
恐惧,取代了贪婪。
绝对的,无法抗拒的恐惧。
孙昑宇刚刚那么长的时间,那场惊天动地的一跪,那番情真意切的许诺。
除了试探林阳的底线。
也是在拖延时间。
他根本不是在等待林阳的宽恕。
他是在等待自己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