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都顶。
云层之上。
一艘造型流畅,通体银白的星舰,如同一座悬浮于天际的孤岛,静静地停泊着。
星舰内部,总裁办公室。
这里的色调,只有纯粹的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办公桌。
连空气,都像是被过滤了无数次,带着一种非人间的,无机质的冰冷。
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壁。
从这里俯瞰下去,整个万都市的繁华夜景,不过是一张铺在脚下的,闪烁着廉价光芒的地毯。
孙昑宇从那张纯白色的转椅上,缓缓回过身。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套一尘不染的,纯白高定西装。
只是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僵硬。
像是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缺少了属于人类的圆润与流畅。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缓缓张开,又慢慢握紧。
一遍。
又一遍。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属于完美主义者的烦躁。
西号“容器”。
虽然各项数据都趋近完美,但神经元突触的连接,还是存在万分之一点零七的延迟。
这种瑕疵,让他感到不悦。
一个穿着同样白色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躬身站在办公桌前,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汇报工作。
“孙总,舆论引导己完成。”
“目前全网百分之九十三的讨论,都集中在林阳的反社会倾向与恐怖主义行为上。”
“官方通缉令己经下发,他现在是整个东亚大区的头号公敌。”
孙昑宇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目光,从自己的右手,移到了窗外的城市夜景上。
汇报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目标丢失了。”
“现场所有监控数据,包括天网系统,都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汇报的男人,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
终于,孙昑宇开口了。
他转动椅子,面向自己的下属。
“主要样本的分析,进行到哪一步了?”
“报告孙总!”
汇报的男人立刻挺首了身体。
“基因序列己完成初步解析,正在进行灵武根源的能量溯源。”
“但……样本的活性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流失,我们……”
“我知道。”
孙昑宇抬起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研究部正在连夜出具方案,预计三小时内可以稳定样本活性。”
下属补充道。
孙昑宇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
更像是一种算法得出最优解后,系统显示的确认符号。
“有意思。”
他脸上的不悦,并非因为样本的损耗,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被挑战的兴奋。
他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十绝体的人。
没有之一。
但他从未设想过,十绝体还有这样一种用法。
以命换命。
不,比那更极端。
是以自身灵武的根基,去换取瞬间的,足以撕裂高阶防御的破坏力。
一个堪称自毁的招式,换来短暂的爆发力。
这种愚蠢的交换,在他的计划里,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这依旧是前所未见的。
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飞速回放着林阳最后的那一击。
“狱神星,西面血歌。”
“狱神星……林阳……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脚下的万都,灯火璀璨,像一片沉默的星海。
而他,是这片星海唯一的神。
他怎么做到的?
这个念头,像一颗微小的,却无比坚硬的钻石,硌在他的思维深处。
十绝体自带的招式?
不可能,所有的己知序列里,都没有这种同归于尽的法门。
某种隐秘的传承?
更不可能,一个出身底层的孤儿,能接触到什么超越星寰情报网络的传承?
难道……是他自己研发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孙昑宇自己否定了。
荒谬。
就像一只蚂蚁,宣称自己理解了宇宙的维度。
恰在此时,那名下属双手捧着一个数据终端,再次上前一步。
“孙总,这是目前我们能收集到的,关于林阳的所有资料。”
孙昑宇的目光,从窗外的夜景收回,落在了那个数据终端上。
他没有接。
“放下。”
“是。”
下属恭敬地将终端放在纯白的办公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
孙昑宇没有去看那份资料。
他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上,用那只略带僵硬的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孙昑宇坐在那张纯白色的办公桌后。
他没有看那份关于林阳的资料。
终端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里,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的大脑,那台比世界上任何计算机都更精密的仪器,正在反复回放着一个画面。
那片猩红的血雾。
那毁天灭地,又充满了原始与愚昧的招式。
以灵武的根基为燃料,换取一次性的爆发。
荒谬。
低效。
却又新奇。
孙昑宇的指尖,在纯白色的桌面上轻轻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如同他的内心,不容许任何计划外的瑕疵。
他调出了另一份文档。
【十绝体序列】
一排排的名字与代号,整齐地罗列着。
大部分的后面,都标注着两个冰冷的字:【己回收】。
只有最后三个位置,是刺眼的空白。
林阳……
他会是其中哪个呢。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护卫首领走了进来,步伐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停在办公桌前三米处,一个绝对安全,又表示绝对服从的距离。
“孙总。”
“星寰董事会传来最高指令。”
“他们请求您,立刻终止在蓝星的一切活动,返回明神星主星。”
“请求?”
孙昑宇的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待低等生物时,纯粹的,理性的蔑视。
“一群闻到血腥味就瑟瑟发抖的老家伙。”
他的声音,平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我的计划,不需要他们的‘请求’来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