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环球中心出来时，阳光己经爬到头顶，把影子压成小小的一团。于潇潇站在公交站台的遮阳棚下，摸出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半。帆布包里的录用通知被她折了两折，边角硌着掌心，带来真实的痛感。
手腕内侧的数据流还在，淡蓝色的光带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条不安分的鱼。
“系统提示：当前幸福指数-5。检测到宿主未执行任何婚恋相关行为，触发强制任务：18:00前与至少两名异性进行非工作类交流（时长不低于5分钟），失败将触发二级惩罚：触觉迟钝。”
于潇潇把手机塞回兜里，指尖无意识地着心口的平安符。触觉迟钝？是想让她拿不住东西，还是感觉不到疼痛？这系统的惩罚方式，倒是越来越具体了。
她没等公交，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路边的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蝉鸣声嘶力竭，空气里飘着冰镇西瓜的甜香。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走进去买了瓶矿泉水，付钱时特意看了眼收银员的胸牌——男生，二十岁左右，眉眼干净。
“系统判定：交易类对话时长不足1分钟，不计入任务进度。”机械音在脑海里提示。
于潇潇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些许燥热。她没说话，转身走出便利店，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身后的货架上，一排避孕套被摆得整整齐齐，包装上的卡通图案笑得刺眼。
数据流突然亮了：“检测到适龄女性接触‘婚恋配套物品’，推送相关任务：购买并储备，幸福指数+1。”
于潇潇的脸瞬间涨红，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出了便利店。这系统，简首无孔不入。
她沿着街边走，路过一家露天咖啡馆，几个男生坐在遮阳伞下讨论着什么，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于潇潇犹豫了下，走过去站在旁边的广告牌前，假装看招聘信息。
“系统提示：目标群体为IT从业者，婚姻适配度平均68%，建议主动询问‘是否需要点单帮助’，开启对话概率72%。”
于潇潇没动。她听见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魏氏那个防火墙太变态了，昨天试了三次都没攻破。”
另一个人接话：“听说他们新换了安保总监，是从硅谷挖来的大神，据说能追踪到攻击者的物理位置。”
“难怪……”
于潇潇的心跳漏了一拍。魏氏的防火墙？和那个“404”的神秘短信有关吗？
她正想多听几句，手腕上的数据流突然收紧，像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痒意。
“警告：宿主试图获取与主线无关信息，强制任务倒计时启动：剩余6小时20分钟。”
于潇潇皱了皱眉，转身离开。看来系统不打算让她在这些“无关信息”上多做停留。
走到街角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她停下脚步。旁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手里拎着个画筒，正低头看着手机。于潇潇的目光落在他的画筒上，帆布材质，边角磨损得厉害，和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有点像。
“系统扫描：目标男性，26岁，自由插画师，婚姻适配度65%。符合任务要求，建议开启话题：‘你的画筒看起来很特别’。”
于潇潇没理会数据流的提示，绿灯亮起时，跟着人群往前走。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伴随着男人的低呼。她回头看去，那插画师的画筒掉在了地上，几张画稿散出来，被风吹得西处乱飞。
于潇潇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一张画稿的边缘，就被数据流烫得缩回手。
“警告：非必要肢体接触可能提升适配度，禁止执行！”
她没管系统的警告，快步捡起飘到脚边的画稿。画上是青岩寺的远景，水墨风格，笔触细腻，连石阶上的青苔都画得栩栩如生。
“谢谢。”插画师跑过来，把画稿匆匆叠好塞进画筒，额头上渗着薄汗。
“你去过青岩寺？”于潇潇忍不住问。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去年去写生过，那地方很安静，适合画画。”
“我也去过，”于潇潇看着他手里的画筒，“你画得很像。”
“谢谢，”男人挠了挠头，“我叫陈默，就住在这附近。你呢？”
“于潇潇。”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青岩寺的。陈默说他喜欢那里的晨钟，每天五点敲响时，整个山谷都会回荡着余音，像在诉说什么。于潇潇想起十五岁那年求平安符时，确实听过晨钟，只是当时太困，没太在意。
“系统判定：与异流时长己达7分钟，任务进度1/2。建议邀请陈默共同午餐，可同步完成剩余任务，幸福指数+2。”
于潇潇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十分。她对陈默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陈默点点头，“下次去青岩寺，可以约着一起，我知道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
于潇潇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身离开了。走出去很远，她回头看了一眼，陈默还站在原地，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画筒，阳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泛着柔和的光。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1/2，剩余时间5小时40分钟。建议前往‘单身青年联谊中心’，可高效完成任务。”
于潇潇没理会，找了家路边的面馆，点了碗阳春面。刚坐下，手腕上的数据流就开始闪烁：“检测到食物选择‘低热量、无社交属性’，判定为‘抗拒系统引导’，触发轻度惩罚：味觉失真（持续30分钟）。”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果然，味蕾像被蒙上了一层膜，既尝不出咸味，也感觉不到面条的韧劲，只有一种模糊的“饱腹感”在喉咙里蔓延。
于潇潇慢慢嚼着，没停下。她知道系统想让她觉得难吃，想让她放下筷子离开，去寻找所谓的“社交机会”。但她偏不。
这碗面，是她自己选的。
吃完面，她沿着街道慢慢晃。路过一家旧书店，正是昨天买《社会契约论》的那家。老板娘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见她，笑着挥了挥手：“姑娘又来了？”
“随便看看。”于潇潇走进去，书架上的书大多蒙着薄尘，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在金融类的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风险投资案例分析》，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所有的风险，本质上都是对规则的试探。”
字迹和《社会契约论》里那张纸条的笔迹有点像，只是更工整些。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接触‘高风险职业相关书籍’，偏离‘稳定婚恋’主线，幸福指数-1，当前-6。”
于潇潇没管数据流的警告，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慢慢翻看着。书里夹着几张便签，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是对案例的分析，有些则是简短的疑问，比如“如果资金流向是假的，那真实的漏洞在哪里？”
看到这里，于潇潇的心猛地一跳。这和她分析魏氏并购案时的疑问，几乎一模一样。
她抬起头，看向柜台后的老板娘：“这本书的前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老板娘放下蒲扇，想了想说：“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每次来都买好多金融类的书。对了，他还问过我，有没有关于‘系统漏洞’的书呢。”
系统漏洞？
于潇潇握紧了手里的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正想再问些什么，手腕上的数据流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机械音尖锐得像警报：“检测到宿主接近系统核心信息，强制任务倒计时加速：剩余1小时！”
“知道了。”于潇潇压下心头的震动，把书放回书架，转身走出了书店。她知道，再问下去，系统恐怕会使出更极端的手段。
她沿着街边走，心里盘算着去哪里找第二个异性完成任务。路过一家篮球场时，她停下了脚步。场边有几个男生坐在台阶上喝水，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侧脸看起来有点眼熟。
于潇潇想了想，才认出那是高中同学张昊。
“系统扫描：目标张昊，婚姻适配度78%。建议主动打招呼，提及‘同学情谊’，可快速完成任务，幸福指数+3。”
于潇潇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张昊也看见了她，惊讶地站起身：“潇潇？你怎么在这？”
“路过。”于潇潇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打球呢？”
“嗯，跟朋友约的。”张昊递给她一瓶水，“早上跟你说的事，我表哥问了，魏氏确实在招实习生，不过竞争挺激烈的。”
“我知道，”于潇潇拧开瓶盖喝了口，“我今天去面试了，明天开始实习。”
张昊的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假的？你怎么进去的？魏翊寒那个人，出了名的挑剔。”
“运气好。”于潇潇笑了笑，没多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是高中时的趣事。张昊说他现在还在跟以前的篮球队友联系，有几个进了体制内，每天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很安稳。
“就像你妈说的那种‘稳定’？”于潇潇问。
张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不过我妈也催我找对象呢，说想抱孙子了。对了，你今天相亲到底怎么样啊？李默那人我认识，挺靠谱的——”
“我没跟他相亲。”于潇潇打断他，“我们聊的是工作。”
张昊挑了挑眉：“可以啊于潇潇，才二十岁就这么拼？”
“不是拼，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张昊要上场了，于潇潇站起身跟他道别。
“系统提示：强制任务完成，惩罚解除。当前幸福指数-6。”机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检测到宿主仍在偏离主线，启动夜间干扰模式：23:00后将触发睡眠剥夺，持续2小时。”
于潇潇没理会，转身往公交站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上的数据流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她低头时，才能勉强看到一点蓝色的微光。
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己经暗了。于潇潇把帆布包扔在沙发上，从里面拿出那本《风险投资案例分析》——她最后还是把它买了下来。
她翻到夹着便签的那一页，指尖划过“真实的漏洞在哪里？”那句话，忽然想起魏翊寒今天在会议室里说的话——“我这里正好缺一个敢说真话，还能看懂账本漏洞的实习生。”
是巧合吗？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魏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灯光，忽然觉得，这座城市里，似乎藏着很多和她一样，被系统束缚，却又在偷偷反抗的人。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李默发来的：“我表哥说，魏氏技术部最近在查内部数据异常，好像跟三年前的系统瘫痪有关。”
于潇潇的心跳漏了一拍，快速回复：“知道了，谢谢。”
放下手机，她走到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系统怕的三样东西：青岩寺的玉、魏家的血、不肯认命的人。”
写完，她又在下面加了一句：“真实的漏洞，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字迹被镀上一层银辉。手腕上的数据流彻底消失了，心口的平安符传来淡淡的暖意，像在回应她的话。
于潇潇合上笔记本，躺到床上。她知道，今晚大概率睡不好，但没关系。
明天，她还要去魏氏报道呢。
这场和系统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有的是耐心和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