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的手指依旧指向密室方向，苍白、修长，像一把锋利的刀。
我死死盯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在耳膜里轰鸣。陈锋的尸体己经被拖走，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味，混合着铜盆里纸张燃烧后的焦糊气息，令人作呕。
“为什么？”我嘶哑地问，“为什么杀他？”
陆震霆的瞳孔微微收缩，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固执地维持着那个指向密室的手势。
跟我来。
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理智告诉我，这可能是陷阱——他或许想把我引进去，然后……像处理陈锋一样，无声无息地让我消失。
可陈锋临死前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
“三年前……书房那晚……我明明……看到是……”
他看到了什么？
陆震霆的眼神越来越冷，手指微微颤抖，显然重伤的身体己经支撑不了多久。他的胸口绷带渗出的血渍在扩大，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向密室入口。
密室比我想象的更阴冷。
陆震霆的轮椅无法进入，他只能勉强撑着墙壁，踉跄地跟在我身后。他的呼吸声粗重，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密室的墙上，贴满了泛黄的剪报——全是关于我父亲死亡的报道。中央的玻璃柜里，两把象牙枪柄的勃朗宁静静陈列，旁边是一张泛黄的孕检单，日期刺眼地标注着：民国十西年，七月初九。
——婚礼前三天。
我的指尖颤抖着触碰玻璃柜，喉咙发紧：“你……一首都知道？”
陆震霆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声音低沉沙哑：“知道什么？”
“孩子。”我猛地转身，死死盯着他，“你早就知道孩子是你的，却还是……”
“——却还是说那是‘野种’？”他冷笑，眼底却翻涌着某种近乎痛苦的情绪，“沈静姝，你真的以为，那个孩子……是我让你怀上的？”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什么意思？”
他闭了闭眼，像是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折磨，最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父亲和陈锋的密会。
日期——父亲遇害前一天。
“你父亲，”陆震霆的声音冷得像冰，“早就和陈锋勾结，准备背叛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文件，纸张散落一地。
陆震霆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低沉得近乎疲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
“因为……报复？”我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因为保护。”他冷冷道，“你父亲死后，陈锋想杀你灭口。”
我的呼吸停滞。
“那晚在礼查饭店，你被下药，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他一步步逼近，声音越来越冷，“你以为是谁把你从陈锋手里带走的？”
我的指尖发颤，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黑暗的房间。
男人的低语。
冰凉的枪柄抵在我的颈侧。
“你……”我艰难地吞咽，“你救了我？”
“不。”他冷笑，“我只是比陈锋快了一步。”
密室里死寂一片。
我盯着那张照片，父亲和陈锋站在一起，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冷酷神情。
“所以……你娶我，是为了监视我？”我的声音发抖。
陆震霆的眼神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沈静姝，”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真的以为，我对你的恨……仅仅是因为你父亲的背叛？”
我的心脏狂跳。
“那……是因为什么？”
他的眼神骤然暗沉，像是深渊里翻涌的暗流。
“因为，”他缓缓低头，呼吸灼热地拂过我的耳畔，“你从来都不记得……真正该恨的人是谁。”
“砰——！”
一声枪响骤然从密室入口传来！
陆震霆的身体猛地一震，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
我惊恐地转头——
苏曼丽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精致的小巧手枪，枪口还冒着硝烟。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真是感人啊。”她慢悠悠地说，“可惜，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苏曼丽的枪口稳稳对准陆震霆的胸口，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真没想到啊，堂堂陆司令，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她轻蔑地扫了一眼他渗血的绷带，目光又落在我身上，讥讽道，“更没想到，沈静姝，你居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我浑身紧绷，手指下意识摸向藏在袖口的匕首。陆震霆却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无声地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苏曼丽，”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全身而退？”
“杀你？”她娇笑一声，眼神却冷得像毒蛇，“我可没这个胆子。但如果是‘革命党’紫蝶杀了你，而我……恰好‘英勇’地击毙了她呢？”
我的瞳孔骤缩。
——她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陆震霆的眼神骤然锋利，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可他的伤势太重，刚一动，鲜血就从绷带下洇出更多。
苏曼丽得意地晃了晃枪：“别挣扎了，陆震霆。你的人己经被我表哥控制，这栋宅子现在姓苏。”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冷冷地问。
“想要什么？”她轻笑，眼神却贪婪地扫向密室中央的玻璃柜，“当然是沈会长留下的账册，还有……那把枪。”
我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两把象牙枪柄的勃朗宁。
“你父亲死的那晚，用的就是其中一把。”苏曼丽慢悠悠地说，“可惜啊，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副官……早就被收买了。”
我浑身血液凝固。
“陈锋？”
“不。”她摇头，笑容愈发恶毒，“是你父亲自己。”
我的大脑轰然炸开。
“不可能！”我厉声反驳。
“怎么不可能？”她讥讽地挑眉，“你以为你父亲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早就和日本人合作，军火、鸦片、码头生意……哪一样他没沾手？可惜啊，他胃口太大，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入血肉。
——父亲……是叛徒？
陆震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冷静：“她在撒谎。”
苏曼丽笑容一僵。
“账册是假的。”他冷冷道，“真正的账册，早就被烧了。”
“你闭嘴！”她猛地抬枪对准他的眉心，“你以为我会信？”
“你可以试试。”陆震霆的眼神锐利如刀，“看看杀了我之后，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空气凝固了一秒。
就在苏曼丽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
“砰！”
一声枪响！
苏曼丽的身体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洇开的血花。
密室入口处，林昆举着枪，眼神冷厉：“陆太太，退后！”
我迅速拽着陆震霆往旁边一躲，苏曼丽踉跄着扶住墙，脸色惨白：“你们……怎么可能……”
“你的人己经被控制了。”林昆大步走进来，枪口稳稳对准她，“苏炳坤现在应该在巡捕房喝茶。”
她的眼神终于浮现出恐惧，嘴唇颤抖着：“不……不可能……”
陆震霆冷笑一声，强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
“苏曼丽，”他声音低沉，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让你进我的书房？”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终于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陷阱。 苏曼丽瘫坐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呼吸越来越微弱。
“为什么……”她艰难地抬头，看向陆震霆，“你明明……可以早点杀了我……”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因为我要的，从来不只是你的命。”
她的脸色骤变。
“你背后的人，”他一字一句道，“是谁？”
苏曼丽的嘴唇颤抖着，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话音未落，她的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黑血，瞳孔骤然扩散——服毒自尽。
密室陷入死寂。
我浑身发冷，看向陆震霆：“她背后……还有人？”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玻璃柜，取出那把象牙枪柄的勃朗宁，递给我。
“沈静姝，”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重，“现在，你该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说完，他再也忍受不了伤口的剧痛，轰然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