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倾盆不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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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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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骤雨倾盆不见相
作者:
须臾幻念
本章字数:
8714
更新时间:
2025-01-03

在我意料之中的,影离和萧笙来看望我的频率越来越低,在那天之后,他们还每天都会来看上一眼,之后便是隔一天来一次,然后迅速变成了我已经一周左右没见过他们了。

我的日子非常单调,单调到我甚至开始缄默,如果萧笙和影离没有来的日子,我与人唯一的交流就是在邓易淇给我挂吊瓶的时候,一开始我还在和她打听其他人的近况,到现在,我们之间谁也不理谁,似乎所有人都疲惫到麻木。

邓易淇的脸色越来越差,内忧外患致使她每天的工作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还因为外患从而导致出现了物资短缺,邓易淇看上去很虚弱,据上次跟她交流时打听,给我挂吊瓶是她一天里最轻松的工作了。

“最近形势不好,每个小队都在频频外出,几乎已经落不下脚了,萧笙和影离他们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肯定已经没有精力了,现在人人如此,扛过这段艰难时期才会好一些。”邓易淇上次给我换药时面对我的询问这样回答。

“最近是不是物资短缺?要不给我分配的东西让出去一部分,我这伤口已经恢复了大概,剩下的让它自已慢慢长也能好。”

“谁给你讲的物资短缺?”邓易淇有些有气无力地瞪了我一眼,“你的药品和营养剂是最不能动的,你是这段时间里受伤最重的那个,给你减药是最不可能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那张越发发白的脸并不能帮助掩盖她的说辞,直到后来我开始自已拔针、关停滴液轮表示减药甚至停药,最后邓易淇实在受不了了,痛骂我一顿后减了两瓶葡萄糖和其他消炎药各一瓶,我这才作罢。

但不知是否因为减药的关系,随着独处的时间越久,一开始是自然的平静,后来开始发慌,最后逐渐麻木到空洞,直到现在的开始嗜睡。

每天清醒的时间可以说真的是屈指可数,凭我自已的感觉就是一天只会清醒一两个小时,清醒时也依旧觉得睁不开眼睛,屋内那熟悉的空虚时刻在床前陪伴着,最后在迟迟驱散不去的困倦和空虚慢慢啃噬出的痛苦中再次睡去。

日子过得太过昏沉,太过浑浑噩噩,等再度清醒时,离那天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月。

此时身上的伤口大多数已经长好,仅剩下内部部分的淤血与炎症,虽然用药已经完全不需要像过去那样一天几乎一两升甚至更多的往进打,但依旧需要口服消炎药和解毒剂。

我开始下床,一个月没有走路的我双腿早已肌无力,但是在种子的强化下,竟然能够晃晃悠悠地缓缓行走,站在阳台前,再度审视着这座被我拯救后从而变得陌生的城市。空虚是那样平静的降临,似乎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躯壳,某种未知的缺失逐渐诞生出一种悲观的绝望。

走出门后,看到的病人都是那样陌生,虽然对我依旧微笑,但是他们脸上那沉重的疲惫与因为苦难而有些难过的神情如同肖堇无法用笑容掩饰自已的痛苦一样,那虽然发自真心感谢的笑容此时在我眼里看来是那样的扭曲。

人是那样矛盾,明明痛苦的活着,明明已经无法以真正的自我对待他人,但是依旧要展现令他人感到舒服的表情,所有真实在每个人的“我很好”中麻木着,所有应该嚎叫的此时却这样被赋予枷锁,成为一颗深藏于心的炸弹,无法发声,也不能发声,也无人发声。

我按下电梯,靠在电梯扶手上,长长叹息一声。

电梯有些摇晃着向下降落,一个人乘坐电梯时才能感到这座电梯类似于年久失修般的体验感,灯光并不明亮,若是在这里看书,一定会被母亲说伤眼睛。

一楼。

出门后,时常有步伐匆忙的人来往,其中不乏有没见过的生面孔,但从脚步并不停歇的姿态来看,估计是从其他分部支援过来的温馨之家成员,我那略显虚弱的步伐在过往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也并没有引来什么人来叨扰我,我现在需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多的寂静地方,来好好理理现在这种有些难以诉说的思绪。

大门离我并不远,很宽敞,印象中门外十分干脆的天空被一栋大楼挡住,此时我才注意到西部据点是一个小区,虽然形似南部据点的“匚”形,但是每一处拐角都是断开的,绿化带围着大楼墙根处生长,依旧是那黯淡的绿色,看不见一点鲜活的生气。

门前就有一个长椅,埋没在大楼的阴影当中,可惜没有树荫,否则那股安静的气氛会渲染的更加到位,不过无伤大雅,反正在这片迷雾当中坐在长椅上,基本不会有什么人当我一回事的。

缓缓坐下,让思绪开始慢慢蔓延,但是呆坐良久,依旧只是在盯着眼前迷雾中的种种发呆,思绪似乎无法落地,迷茫与困顿被捆绑着不知何去何从。

望着眼前地这片深灰,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场面。

在这修炼浓重的迷雾中,世界逐渐下沉,如同沉没于大海中那样一般,左右浮动着下沉,在水面漾出一片片波纹,我坐在这条长椅上,爬山虎正在慢慢生长着,从所有能够破皮而出的地方缓缓发芽,鲜艳的绿色在这片单调中格外显眼,它们缓缓攀附在体表与衣服上爬行着,将这具躯体与长椅缓缓捆绑在一起,它们在长椅的缝隙中接连缠绕,并且逐渐开出形似枫叶的叶片,零散的分布在躯体之上,那些藤蔓顺着脖颈继续生长着,吸盘与卷须将它与我紧紧贴合,藤蔓如同手一般缓缓抚上脸庞,巧妙的绕过五官,零星的叶片与此同时也逐渐生长出来,竟阴差阳错的盖住了我的左眼。

躯体无法挣扎,注视着这条条鲜绿的绵延,终于,在无处可攀后,爬山虎的枝头在空中逐渐打卷,意味着到此为止了。

透过这些枝叶注视着这片灰白色的世界,竟有一种大树般的视角,身躯无法移动,土壤竟在脚下生出,迷雾逐渐淡去,隐隐约约的形色人影开始窜动,似乎一个鲜明的世界那样的热情就隐藏在这片无法触及彼端的迷雾之后。

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爬山虎的枝叶开始变黄,随后变成盛红色,在这更加艳丽的绽放过后,开始黯淡,逐渐发黑枯萎,它们的枝脚蜷缩着,生命就那样迅速的流逝,在这样耀以光芒后枯萎,残留的身躯彻底被枯死的爬山虎禁锢在长椅上动弹不得,冰凉正在从爬山虎上扩散,恰如寒冬降临一般,没有半点飞雪,只有这铺天盖地的迷雾和发黑干脆的爬山虎。

“嘿。”

我的神游被强行打断,被并不存在的爬山虎禁锢住的身体就这样轻松挣开,回过神望向声源,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你在这干什么呢?”他问道。

“你在这干什么?”我回答,“我是病人,只是出来透透气。”

“这天有什么好透的。”他笑笑,“病人还是得在屋里好好休养,现在局势紧张,正是缺人手的时刻,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我们喘息了。”

“怎么回事?”我问道,“我已经休养两个月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现在南边城是个什么状况?”

他叹息着摇头:“不好,外强中干,天俸园派遣了我们过来帮助南边城重建,猩红降临这一件事让四周的教会蠢蠢欲动,而齐天南这一行径无异于给了教会可乘之机,冲突愈发频繁,所有小队都派出去了,但是没有什么太多成效,反而一些新组建的队伍伤亡较多,五大家神提供的帮助也仅限于物质帮助,但是人员上一直在减员,温馨之家每个人头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我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道:“齐天南……你认识吗?”

“你在纠结于他的事?”他显然有些意外,“我没想到还会有人对他感兴趣。”

“他的故事比较早了,据说一开始是教会的人,后来他所在的队伍全灭,后来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解除了与教会的联系,最后就到了遁返,后来就这样了。”

“哪样了?”

“以暴制暴呗,无论对方是什么人,究竟是好是坏是谁的人,他都不过问,只是杀戮,以此不断磨炼着自已的修行功底,后来,就被这里的那个叫一又的人重伤,在南边城栽跟头了。”他自顾自说着,讲完后又说,“看上去你也经历了不少事,与世隔绝有一阵子了。”

“差不多吧。”我没有透露自已的身份,“毕竟人人都有难念的经。”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是啊……人人都有难念的经,无论是你还是我,是温馨之家还是遁返,亦或是苟活在各大教会手下寻求庇护的教徒们,都是那样拼命在这世道中挣扎着,也许明天身边的同僚就会死掉,也许后天就会又有一个地方像南边城那样轻易覆灭,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世界常态。”

“痛苦是常态……”我默默道。

“是啊,痛苦是常态,尽管我们曾经的生活可能真的不尽人意,但是相比这里的日子则是不值一提,更新迭代这么多人,这里没有半点变化,毕竟痛苦无法终结,只能彼此寻求慰藉。”他要走了,“在剩下休养的日子里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干什么吧,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都有为一个目标奋斗的理由,祝你好运。”

“再见。”我依旧沉默着。

他的身影很快就在迷雾中隐去,周边再次回归于寂静。

痛苦无法终结,只有彼此予以慰藉,人们又是那样挣扎着生存,只是为夺得一个可能的未来。

萧笙和影离为着温馨之家的明天奋斗着,肖堇在渡过百年之后却不同于齐天南选择了温馨之家,相信着温馨之家为每个人许下的愿景,所有人在这共同的希冀中团结着,而我在这巨大的潭水中,却如同一滴冰冷的水银被随波逐流着。

我认为温馨之家确实可能实现他们希望建设的世界,构筑出一个所有人真正意义上的“家”,但是无法为之奋斗的是:明天没有意义,对于我这个虚无主义者而言,希望在宇宙中是并不存在的东西。

没有什么事物是长久的,人是会死的,关系是会结束的,不同体制的社会是会在时代的发展下灭亡的,再怎么自称永恒的文明也会在宇宙熵增坍缩的那一刻子虚乌有。

一切都是暂时的,虽然触手可及,但是我所希望的遥不可及,注定的毁灭如同一座无限高墙为所有故事强行预定了结局。

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全身心投入到一个注定毁灭的计划中,我活着只是为了自已,只是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感受种种,观察种种,然后在自已切实的体感中,才能从被赋予诸多意义的世界中体会到物质本身的纯粹。

我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个包容万物但是唯独无法温暖我的地方,心中悲凉更甚,所有人的善意将现实的残酷又那样真实的映射出来。

我莫名想起了那些教徒,那几个因为怯战而死于我手的新人教徒,那个为了活下去而投向温馨之家被灭口的男人,一个显然像吴哲军那样要养家糊口的男人,他们的死无人在乎,教徒的生存无人保证。

罪孽感油然而生,巨大的生存落差让我坐立难安。

世界的割裂感那样严重,几乎要将我这么一个似乎唯一清醒的人挤出,我越发难以承受,痛苦就这样轻易的攀岩而上。

冥冥中,镇书人那诡异的话语清晰起来。

“悲苦……不望过去……不见未来……又妄想求得真理……哈哈哈哈……

“万般活法,万般命里,你选了最难的那一个,他又给你注定了最苦的那一个……

“无论如何你都得走下去……”

你注定遭受此难,在被“隼”选中的那一刻,你就无法避免。

你无处可去,你是躯壳,一个孤魂野鬼,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你救不了任何人。

没有值得的苦难,没有神庇佑的意识,没有可以依赖的容身之所,没有申冤的灵魂,面对现实,只有承受,只有努力抗争着的承受。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无法视若罔闻。

“一到求神拜佛,可就玄虚之至了,有益或是有害,一时就找不出分明的结果来,它可以令人更长久的麻醉着自已。”

那些没有失去希望的仍在抗争,而我却坐在这里沉思。

不能因为我个人的无望而葬送了人们的希望,他们没有错,也不该寄人篱下,我不应该待在这里,而他们也不应该屈居于那些所谓“神”的座椅下。

你早该如此,你定当如此,早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正如镇书人所说。

你无论如何都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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