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殿下不饮,是担心这茶里有毒不成?”
似是见盛红缨迟迟未饮,榻上的素问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冷意。
盛红缨摇头,当即便饮下一口:“神医说笑了,孤既然不惜千里之遥前来寻医,自然信得过娘娘。”
“那你迟迟不饮又是为何?”素问居然刻意追问。
这让盛红缨不禁下意识地抿起了唇,她心里思忖了片刻后,低声解释:“这茶里的一股冷香,让我觉得极为熟悉,曾在故人身上嗅到过。”
“你那故人,指的可是那位应先生?”素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警惕微微削弱了几分。
盛红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于是便顺着她的话点头:“正是。应先生又有神医谷独有的冷松香,又有入谷秘径,看样子,应当是贵谷的常客吧?”
“常客倒也算不上,我神医谷已避世多年,并无常客上门。
只是,姓应的那小子,倒是与我有些渊源,他同参儿和青黛一般,唤我一声姑姑。”素问浅声回应,神情却有些飘忽,仿佛在想着什么久远的回忆。
盛红缨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
唤她姑姑?
那……那位应先生便不该是阿御!
阿御可是司南伯司祁的儿子,这位素问神医又曾与司祁有过感情纠葛,断然不可能是司御的姑姑。
看样子,从那位应先生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恐怕都只是巧合罢了!
盛红缨暗忖了片刻后,再次冲素问询问道:“神医,孤还有一事相询。”
“说来听听,应天那小子既然能把秘径告知给你,便说明他信得过你,你有话不妨直说。”素问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盛红缨微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那离人蛊,又是怎么回事?是否与司南伯府有关?”
她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死寂,更甚者,玄参竟是悄摸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神色异常复杂又似是有些同情般地盯着她。
模样看起来明显格外紧绷。
这让她不禁想起先前提起离人蛊的时候,青黛似乎也极其戒备,甚至有意回避。
“此事倒也无需隐瞒,那离人蛊,是我报复司祁那个人渣的手段。
当年我好心为他治病,他却非但狠心负我,更残忍剜我双瞳以换他双目复明。
这份仇,这等恨,我又岂会轻易放过,所以,在他剜我双瞳之时,我便已在瞳血之中藏下了离人蛊。
双瞳入他眼眶之时,便是他身中离人蛊,代代相亡之日!”
提及旧事,素问的情绪明显有着极为激烈的变化,连带着她那握着盲杖的手指,都因用力过猛而隐隐泛白。
那句“代代相亡”,瞬间便让盛红缨心情一沉,几乎紧跟着便再次追问:“所以说,这离人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但玄参之前没来得及跟她说便被突如其来的素问给打断了。
素问似乎也察觉到她格外关注离人蛊,微拢了拢眉后,语气变得有些冷锐:“离人蛊一旦附体,便会融入中蛊人的血脉当中,若无主蛊解毒,则子蛊便会散发于他的血液之中,连同他的后代,亦会受尽离人蛊的折磨,最晚,活不过三十岁!”
“你猜,为何说最晚活不过三十岁?”未了,素问突然勾起唇角笑着反问她。
若忽略她那双可怖的眼睛,她笑起来其实尤其好看。
清秀脱俗的五官,若是有一双清丽明亮的眸子,必是活脱脱的清秀佳人。
只可惜,此刻她笑起来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受到那双可怖双眸的影响,总之,她的笑容看起来总带给人一种令人骨寒的阴冷。
盛红缨盯着她的笑颜看了片刻后,正打算开口询问为何,庐外却陡然传来青黛匆忙步入的声音:“姑姑,有消息传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青黛手里捧着一封信笺。
素问随手替自已缠上银丝眼纱,随手在信笺边缘那枚泛着幽蓝磷光的“应”字符号上细细一番,低低将信笺推回给青黛:“念罢。”
青黛眉心微蹙,似是有些迟疑地扭头瞥了盛红缨一眼。
“放心,念吧。”似是察觉到了青黛的神色变化,素问浅声催促。
青黛这才将信笺打开,抽出里面的信件:“姑姑,今日暮时,我会将司南伯那个老东西引入东崖秘道,届时,请姑姑开启蜂营,以赤血毒蜂诛杀此贼!”
盛红缨眸光骤然一沉,握着杯子的手指蓦然收紧。
应先生要引司南伯入神医谷赴死!
那蜂营中的赤血蜂,是南域毒蜂,蜂毒极剧,一旦被叮咬,必引发高热,甚至会危及性命。
司南伯若死在神医谷的话,司南伯府岂非要闹出大乱子来?
这于大夏当前局势而言,是个变数!
但同样……似乎也是阿御的机会!
眸间的凝沉之色悄然压下,盛红缨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握着杯子的手指。
只是,方才素问神医说的离人蛊,说中蛊者最晚活不过三十岁,那意思难道是说……阿御他也活不过三十岁么?
“长公主殿下,离人蛊是我对司氏一族的惩罚,但今天日暮,你将有幸目睹我对司祁的报复!”素问显然没有要避着她的意思。
盛红缨也知道,素问之所以不瞒她,必然是跟她接下来将要提出来的条件有关。
于是,她微微点头道:“那便请姑姑提出助我医治好友的条件吧。”
“我神医谷诛杀了当朝重臣司南伯,长公主殿下又亲眼目睹此事,我想请长公主殿下当作不知此事,替我神医谷隐瞒下此事,不知殿下可愿答应?”
果然,素问的条件不出她所料。
于盛红缨而言,司南伯的死活,她本来并不在意,所以,想也不想便点头应下:“好。”
“这么快便应下?”素问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语气里隐约藏着些许的暧昧,“看样子,你同应天那小子关系匪浅嘛!”
应天?
是那位应先生吗?
只可惜,她同应先生不过仅一面之缘,甚至,连真面目都不曾见过。
又或许,她见到的那位应先生,或许并非她口中所说的那位应先生!
时间分秒流逝,终于,到了日暮时分。
谷外果然如约有了动静。
素问等人对此显然早有预料,并无意外之色。
但盛红缨此刻却悄悄蹙起眉头,很想确认那位以身为饵,引司南伯赴死的应先生,究竟是不是她心中猜疑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