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冲离府后,徐氏遂与老管家徐福、汤隆三人共商夜间往开封府大牢探视徐宁之事。
徐福久居东京,阅历颇丰。徐宁入狱当日,他即打点牢房各处,贿通狱卒。
虽未能得见徐宁,但在金钱开道之下,仍将食物与药品送入其中。同时也获得了徐宁在牢房内情绪不佳的消息。
而今,徐氏与汤隆自当依靠他的建议。
他嘱夫人再备些钱财,自己即刻前去为夜间探监疏通道路。
当天晚上,夜幕刚刚降临,天色逐渐暗下来,开封府大牢的门外就静静地停放着一架马车,旁边站着一名随从。
那随从警惕地左右张望着,观察周围是否有异常情况。确认一切安全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冲着赶车的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收到信号后,缓缓转过头来,对着车厢轻声说道:“夫人,可以下车了。”话音刚落,他便顺手撩起了车帘。
只见车厢内缓缓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她身着朴素,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是徐氏。
赶车的老者正是老管家徐福,而那名随从则是汤隆。
徐福向汤隆点了点头,示意他在此守候,然后便与徐氏一同朝着开封府大牢的牢门走去。
两人来到脚门前,徐福脚步有些蹒跚,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颤巍巍地走上前去,轻轻地叩了一下门环。
只听“吱扭”一声,脚门缓缓打开,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这人打量了一下徐福,说道:“徐叔,您来了啊。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您也知道,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我可就麻烦大了,轻则挨板子,重则……”
他话还没说完,徐福赶忙打断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银子,迅速塞进那人手中,说道:“小哥,通融通融,这是一点小意思,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探出来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天都拿了你不少钱,这多不好意思……”
徐福笑道:“拿着吧!再买包茶叶喝!”
那小二子道:“徐叔那我就愧领了。”说着将脚门大开,露出整个身子,这才伸手接过银子,又道,“二位进来吧!”
说着闪开身子,放主仆二人进来。
待二人进了牢门,小二子回身关好门,这才带着他们向牢房深处走去。
徐福接过徐氏手中的食盒,跟在后面,照顾夫人。
监狱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和让人窒息的臭味。这让徐氏感受到从未有的沉闷和压抑。
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个又一个不见天日的囚室。
终于,前边带路的狱卒小二子停下脚步,对着囚室喊道:“徐宁,你的家人给你送饭来了。”
镣铐声响,从里面慢慢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徐氏趴在栅栏上,泪水夺眶而出,不由得叫了一声“相公。”
徐福也过来叫了一声“老爷”。徐宁冲他点了点头 ,“老管家,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一句话肯定了老管家的付出 。
徐福忙道:“老爷,这都是我该做的。”说着放下食盒,远远地退到了一边。
徐氏看着形容憔悴的丈夫,满脸沧桑,一蓬乱糟糟的胡须,破旧的囚衣上还带着血迹,早己经没了往日的风采。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还算明亮。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半晌才道:“家里一切都好吧? ”
为了不让丈夫担心,徐氏道:“一切都好。”
徐宁长叹一声,知道夫人是在安慰自己,自家的铺子都被砸了,还“一切都好” ?
又道:“晟儿还好吧!”
徐氏:“还好!就是想你想的厉害 。”
这次徐氏如实回答道,说完满脸是泪,为了掩饰,便蹲下身子,拿过食盒打开。
徐宁听了,也不由得眼中流泪。擦了擦了一把眼泪,低头看着夫人打开食盒,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索性席地而坐,伸手一边接着递过来的酒菜,一一摆在地上。
一边道:“家中最近还有没有人来 ?”
徐氏道:“汤隆兄弟接到我的书信就赶来了。”
徐宁听了点了点头。
徐氏接着道:“同来的还有你的一个姓穆的朋友。”
徐宁听完就是一怔,端着菜的手猛然停了下来。
徐氏道:“相公!怎么了?”
徐宁想了想,摇头道:“我没有姓穆的朋友 。”
徐氏听完,大吃一惊 ,自己家现在这个情况,己经经不起任何意外的打击了。
徐氏当即把见到林冲的 经过说了一遍 ,着重讲了高俅父子下套儿之事。
徐宁听完,点头道:“他分析与我想的差不多。听你这么说,此人像是没什么恶意,但还是小心为妙。 ” 说着抄起筷子,吃了起来。
徐氏隔着栅栏,给丈夫倒了一杯酒道:“相公,事情己经明了,你打算怎么办?”
徐宁端起酒杯,傲然道:“还能怎么办?至死我也不交出宝甲。”说着一饮而尽。
哈了一口酒气,接着道:“我要把祖传的宝甲传下去,不能让它在我这一代的手里失传。我要将宝甲完整地传给我儿子。 ”说完,夹起一块牛肉,塞到嘴中咀嚼起来 。
徐氏看着丈夫,担心道:“可是你怎么办?咱们的罪名可是打死人命啊!这是要赔上性命的。”
徐宁道:“即使赔上性命,我也不让高俅得逞。 ”
徐氏听了顿时哭出声来。
徐宁安慰道:“好了夫人,雁翎宝甲是我徐家西代之祖传下来的,献给高俅,我就对不起祖宗。 ”
徐氏哽咽道:“那我怎么办?”
徐宁道:“我死之后,你领着儿子,带这宝甲,回乡下吧!那还有几亩良田,自耕自种,足以养活你和孩子,把他拉扯。”
徐氏大哭起来
徐宁叹道:“只是苦了夫人了 。”
徐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将宝甲带出东京城? ”
听她这么问,徐宁有些得意道:“我就知道,到时候宝甲难以运出东京城,我早做了打算 ,你附耳过来 。 ”
徐氏听了把耳朵凑了过去,徐宁对她耳语半晌。
徐氏惊讶道:“你是怎么把宝甲藏到那里了的?”
徐宁不答,喝了一口酒,然后决绝道:“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相公——”徐氏撕心裂肺般的哭道。
这时,狱卒小二子过来道:“夫人,走吧!时候真的不早了,您别让小的为难!”
徐氏无奈,只好和丈夫洒泪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