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练拳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踏入屋中。见到洛云晟坐于堂前,旁边还端坐着一位自已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少年顿了顿,略显羞涩地抱拳行礼,声音清朗而稚嫩:“见过师父,见过这位先生。我是子熠,向先生问好。”
洛云晟瞧着他的模样,眼中透出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少年肩头,带着几分揶揄地说道:“子熠啊,这位可是比为师还厉害的武学大宗师,若是得他指点一二,便是你的大造化了。”说着,他故意将“比为师还厉害”几个字拉长了些,似乎带着几分调侃。
子熠闻言,惊得睁大了眼睛,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平安,眸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惊叹之色,喃喃道:“真的有人……比师父还要厉害吗?”
平安瞥了洛云晟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心中暗暗叹道:这家伙,分明是要将我推出去当这孩子的“教头”了。遂转过头来,笑道:“子熠是吧?若是喊得甜一些,或许还能从我这儿学点真本事呢。”话音虽带戏谑,语气却温和。
洛云晟目中精光微闪,笑意加深,对子熠说道:“这位可是大宗师,平安大师。那可还不赶快?若想学本事,喊得甜一些可是最起码的礼数。”
子熠一愣,旋即领会其中之意,便立刻甜甜地唤道:“平安大师!”那一声喊出,竟显得乖巧无比,满含敬意,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崇拜。
平安朗声一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子熠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凝神片刻,感知他骨龄气血。暗自点头,这孩子虽年纪尚小,但骨骼气血皆属上乘,且自幼勤勉,确实是块难得的好苗子。
“随我到院中来吧。”平安一边说道,一边带着子熠朝院落走去,心中已在推演着适合他的拳法。
院中寒风凛冽,但子熠的双眼始终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毫不畏惧。平安略一沉吟,手中便自然而然地演示起一套拳法。这拳法招式沉稳内敛,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仿佛大地本身的脉动,动作中流露出天地之势。平安每一招一式看似平缓,实则暗藏劲力,那拳影的流转仿佛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气息,带着一种温厚却深邃的威压,恍若亘古长存的山河之力。
子熠瞧得目不转睛,双目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崇敬之色。他自小习武,平日所见多是刀剑杀伐之术,从未见过这般纯粹而沉稳的拳法。那拳意中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包容之意,仿佛是大地的护佑,又如江河的流转,沉稳中透出无尽的生机。
平安微微一笑,收拳而立,对子熠说道:“这套拳法讲究以大地之势为根基,气血与骨骼一并锻炼,既能强身,又能稳固心境。将来你若勤修不辍,不仅可为打基础,更可锻炼气血,筑得一副坚韧的根基。”
子熠双拳紧握,激动地道:“这拳法真是……真是太奇妙了!弟子一定会好好练,绝不偷懒!”他眼中满是坚毅与崇拜,双眸炯炯有神,仿佛打从心底涌起一股无穷的力量。
平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记住,学武之道,重在恒心,切忌急于求成。”说罢,他退后一步,默默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子熠的动作。
子熠深吸一口气,站稳马步,便在院中按着平安的拳法开始修炼,双拳挥舞间略显生涩,但却透出一股勤勉的劲头。院中的寒风似乎被他的拳影划破,空气中仿佛留下一丝温暖的气息,昭示着一种未来无限的可能。
洛云晟微微侧目,注视着子熠挥拳的稚嫩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是欣慰,又带着淡淡的怅然。他轻声对平安道:“这孩子,生在这世道中,虽小却也懂得什么是艰辛。若是日后真的能靠自已走出一条路,便也算我没白带他这几年。”他的语气中虽带几分轻挑,但那掩藏的关切之意却毫不减弱。
平安闻言,略带调侃地问道:“这倒不像你平日里的轻松洒脱模样。看得出你是真心关爱这孩子,既如此,莫非是想栽培他成你衣钵的传承人?”
洛云晟一笑,神情微敛,低声道:“这天下没有什么永恒,什么传承不传承,不过是暂时的罢了。终有一日,我的守护也会画上句号,只希望到那时,子熠这孩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已的依仗,不必在这皇城内受他人钳制。”
平安听着,心头微微一动,心底生出几分感慨。他细细观察着洛云晟那淡然的面容,似笑非笑,却在那微皱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深深的孤寂与隐忍。仿佛洛云晟虽站在这皇城深处,但心却早已越过了那重重宫墙,自由无拘。
“你守在这里,百年如一日,也会觉得疲惫吗?”平安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的关切。
洛云晟目光微微低垂,淡淡说道:“疲惫?或许有吧。但守护这皇城,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宿命。世上有许多枷锁,有些人注定无法摆脱,唯一能做的,便是成全那些能够超脱之人。”说着,他的目光中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惆怅,仿佛那目光投向的并不是现实,而是某种遥远又虚无的希望。
平安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心底对洛云晟的理解多了几分,淡然道:“若有朝一日,你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想必会笑得更加洒脱吧。”
洛云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正在专心练拳的子熠身上,低声自嘲道:“自由?或许是的。也或许,我早已忘记了真正的自由该是怎样的了。”他语气中那一抹无奈,仿佛是一种深植骨髓的认命,又像是执着在心底的无力挣扎。
院中的寒风愈发凛冽,但平安与洛云晟并肩而立,默然地望着那奋力挥拳的少年身影,彼此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在无声的气息中渐渐交织。
平安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只觉清冽甘醇的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带着几分微寒的清爽之意,正如这初春时节的一抹轻雪,沁人心脾。他不禁感叹,打趣道:“这皇城春雪果然不凡,入口即化,回甘悠长。这般好茶,倒让我觉着喝下去都可惜了。云晟兄,这般珍稀的茶叶,平日可是轻易不舍得用吧?”
洛云晟一笑,眼神带着几分戏谑:“自然是可遇不可求。只是今日相逢平安兄,怎能怠慢?再者,这茶香虽美,倒也只是雅趣之一。说到雅事,这几日京城倒有件妙事,你可知晓?”
平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便故意顺着话头问道:“哦?难道宫中又有什么要紧事?不知是哪个大人平步青云,还是哪位姑娘花落谁家?”他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显然是有心想听个八卦。
洛云晟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故作神秘地说道:“说到姑娘花落谁家,可还真不算错。再过几日,咱们这位宣德公主便要招驸马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眉目间透出几分揶揄的意味,“你可听说过这位公主的脾性?”
平安微微挑眉,摇了摇头,似是来了兴趣:“宣德公主?听闻她自小才情出众,性情也极为温和,怎的这驸马人选还需择日招选?”
洛云晟轻笑一声,故作神秘地说道:“平安兄有所不知。这位宣德公主,性情虽温和,可偏偏心中钟情一位江湖侠客,几度拒绝皇上为她指派的几位驸马人选。上月甚至传言,她还乔装混入了京城大街上,为的只是能亲眼瞧上一眼这位心仪的侠客呢。”
平安闻言,不禁哈哈一笑,带着几分揶揄道:“如此看来,这位公主倒是比江湖中的儿女情长还要洒脱几分啊!如此热情,又怎会甘心为皇室所缚,怕是驸马还得愁些日子喽。”
洛云晟捻着胡须,轻叹一声道:“可不!这江湖侠客若是得了皇命,愿意进宫,那自然是锦上添花;可若不愿,那怕是皇上再苦心相劝,也无济于事。更有趣的是,听说那位侠客……咳咳,已有婚约。”
平安双目一亮,放下茶盏,似乎忍不住笑道:“如此看来,这公主怕是要空等一场?但你说这事可有玄机,莫非那位侠客也曾动心?”
洛云晟瞧他这副神情,忍不住摇头笑道:“动心?怕也有些模糊之意了。我瞧这位侠客,倒是也仰慕公主的才情,可江湖规矩与皇家之礼本就如水火不相容,哪能轻易牵扯其中?说不定,这也不过是他人添油加醋罢了。”
平安掩嘴轻笑,调侃道:“依我看啊,这事倒是玄妙得很。那位侠客若当真答应了驸马之位,岂不是少了江湖豪情?若是拒绝,倒又显得不近人情……看来你们皇家中人,倒比江湖儿女还要多愁善感些。”
洛云晟被这话逗得失笑,故作感慨地说道:“谁说不是呢?你说这等事,本该是几句笑谈,却偏生扰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甚至几位朝中大臣也因这事儿牵扯了进去,纷纷提出‘忠孝难全,何以效忠’的议论,仿佛宣德公主选个驸马能左右江山社稷似的。”
平安闻言,大笑道:“莫非真有人替公主操心至此?若说宣德公主成了江湖儿女,那倒是比我等江湖人还潇洒。”他话音未落,忽而目光一闪,打趣地问道:“若你家宣德公主最后独自隐居山林去,那些大臣怕不是要茶饭不思了?”
洛云晟摇头,眼神中透出几分无奈:“说起来,你这番话倒也不差。我那小侄之辈的女儿,性子一向倔强,这次若真一意孤行,怕是皇上也难拗得过她。”
平安瞧着洛云晟的神情,忍不住再次笑道:“既是如此,这事便不必多言了。可惜我平安一介江湖人,否则倒愿替公主解此烦忧啊。”
洛云晟听罢,目中带笑,举起茶盏微微一碰,笑道:“也罢也罢,今日只当听个乐子,喝茶为乐,暂且不管这皇宫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