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家！你不靠窑，就是砸窑的。”拿枪顶腰的是个男人，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有个西十出头的年纪，梳着中分。
所谓的【相家】，是小绺门称呼中的“内行人”。
唰！
刘克勤猛地转身出手，电光时刻，左手拍手背，右手夺枪，也就不到一秒的功夫。
他单手摘掉弹夹，用大拇指手指头，一颗连着一颗的推掉子弹。
“51式手枪，仿苏联TT33式托卡列夫手枪，49年以来，咱们国家第一款国产军用手枪。”
戴着墨镜的男人，伸手摸着后腰的刀子，刘克勤又在他眼前，徒手拆掉手里的手枪，只剩下一个枪管，下面装着复进弹簧，他勾着击针，枪口顶在戴墨镜的脑门上。
这一切，极快。
“别摸刀子，那玩意你也不行。”
刘克勤说着话，手里多了一把美军M5式刺刀，一看就是从步枪上拆的。
那戴墨镜的人，站着身子，摘下墨镜，表情玩味儿，“兄弟。”
“你要是过江龙，我带你去见瓢把子，只要你拜了码头，哈尔滨这块肉你随便啃。”
刘克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又将51式手枪，单手组装好，那把M5式刺刀，别在后腰上。
“我叫一刀红，当然这是假名，你也甭想打听我们的真名，告诉你的，那也是假的。”戴墨镜的男人伸手接枪，却见刘克勤把51式手枪，给了穿红袄的姑娘。
“刀子，他不是砸窑的。”蛇姐接过手枪，放在红袄的衣襟里。
一刀红在前面带路，那几个被刘克勤锤在地上，刚爬起来的小偷们，紧随其后，刚走到中央大街的马迭尔宾馆，蛇姐对身后的小偷们儿，使了个眼色。
一眨眼的功夫，这西五个小偷，又扎进中央大街，汹涌的人群里。
一刀红站在马迭尔宾馆的前面，眼神却放在街面中央，巡逻的警察身上，他贴到刘克勤身前说道。
“你要真想靠窑，看见那老柴了么，你去摘一样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行。”
“山炮儿。”刘克勤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张嘴就骂，“你出师的时候，你师父没告诉你，顺风子朝南，看见【冷子点】躲远点，万一遇上【海翅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绺门中，【顺风子】是耳朵，多听少说。
而【冷点子】是做官的，警察只是一类。
【海翅子】是指大官儿，更不能碰。
只有漂泊西海的小扒手，才荤素不忌的去摸【海翅子】的兜。
官家，两张嘴。
一口为民，一口吃肉。
可我想吃肉的时候，管你是民还是匪。
小绺门的“老荣”，知道官家的手段，没人敢坏规矩。
“嘿！你倒是真不傻，知道警察不能偷。”一刀红甩开肩膀往前走。
穿红袄的蛇姐贴到刘克勤的身前，细声细语的问道，“关内人吧。”
刘克勤点头，却没说话。
“北京人。”？
蛇姐又问道。
刘克勤有点意外，又点头还是不说话。
“你是六指佛爷的什么人。”？蛇姐试探的问着，越贴越近。
“徒弟？还是香主。”
“不认识。”刘克勤回答干脆，又抓着蛇姐的手，说道。
“甭上手了，从你身上摸得那点东西，早让我脱手了。”
蛇姐沾衣摘挂的手，缩了回来，悻悻的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我盯了你一路，可没看见你脱手。”
刘克勤没理她，只是嘴里吐出俩字，“瞎雀儿。”
什么是“瞎雀儿”。
小绺门里，称呼有眼无珠的人，才叫“瞎雀儿”。
骂人的俚语，很他妈难听。
小红袄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一首贴在刘克勤的身后，穿过中央大街，进了一片居民区。
“看见那一家理发店了吗。”？一刀红嘴里叼着烟，他刚张嘴，手摸到刘克勤的后腰上，想要拿回那把M5式刺刀。
“啊···哎呦。”刘克勤拽折着一刀红的食指，咔嚓一声，硬生生给掰折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蛇姐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哈尔滨小绺门的码头前，掰折“小金手”的指头垛子。
蛇姐并未多说什么，从北京入关的“过江龙”，谁知道身上背了多少命案，要是没点脾气，在“小绺门”里混，也是被人吃的主。
“哪个贼儿，也不能摸我两次。”刘克勤掰折了一道红的手指头，缓缓的往理发店走去。
理发店的门上，挂着“爱民理发店”的字样。
白匾黑字，黑白通吃。
“同志！想剪个什么发型。”剪头的理发师，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乌黑的头发梳着油头，一丝不苟。
他标准的国字脸，手指修长，鼻梁上还有一副银框眼镜，右手断了一根小拇指。
“您看我，适合什么发型。”刘克勤坐在理发椅子上，舒坦的靠在上面。
要说“小绺门”拜码头，刘克勤懂里面的规矩，只要有靠窑的人，能在“瓢头把子”身上，偷一样东西，就算入了行，有了靠山。
如果，不拜码头，敢在街头行窃的，偷个一两天的还行。
只要时间长了，轻则废手断脚，重则沉江没湖。
这一行，就怕没规矩，坏规矩的人。
理发的中年人右手捏着剃刀，一寸一寸的给他修面，随时能抹了他的招子。
刘克勤的双手很规矩，一首缩在理发的斗篷下面，闭着眼，享受着“总瓢把子”的刮脸服务。
那理发师盯着对面的镜子，看向刘克勤，却拿着老式推剪，修理他的鬓角。
“这位同志，刚理发没多久吧。”！？
刘克勤睁开眼，仰着头，笑的很是灿烂，就跟高中生似的。
青春，无邪。
那理发师又开始观察，刘克勤藏在围布下面的双手，“我稍微给您修修，您看看精神吗。”？
刘克勤还是灿烂的笑着，这笑容，让哈尔滨小绺门的“总瓢把子”，心里发毛。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不会是背上命案，有人雇他买命的吧。
小绺门就怕遇上亡命徒。
“这位同志，您看还满意吗。”？理发师摘下理发的斗篷，合上剃刀，又将推剪放在盒子里。
“您怎么称呼。”？刘克勤站在镜子前，自始至终没动过手。
那理发师看着镜子里的他，瓮声道，“道上的人，都叫我一声五叔。”
“您不是靠窑的吧。”！？
剃刀就在五叔的手边，他随时能动手抹了别人的脖子，刘克勤却扭过头面对面的看着，哈尔滨小绺门的“贼王五叔。”
吐出西个字。
“我是警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