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王五叔刚听见刘克勤，亮明身份，他拿着剃刀，指着外面的小红袄蛇姐，破口大骂。
“贱儿。”
“你让警察掀摊子，我这总瓢把子的位置，没我你也做不了。”
“因为，你没男人的把儿。”
刘克勤只是站在理发店里，听着贼王五叔的脏骂声，粗俗的没法子说出来，更没法写出来。
穿着小红袄的蛇姐一脸淡定，双手抱胸站在理发店外，任由贼王五叔臭骂，不管是江湖中的黑话，还是老百姓骂街的脏话，她都一言不发。
贼王五叔嘴上骂了个痛快，却没想着逃跑，他知道现在的世道，跟民国可不一样。
说到底，他只是个贼儿。
小红袄蛇姐风情万种，倚在理发店上的门框上，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你是警察。”！？
刘克勤拿着警察的工作证，递到蛇姐的脸上，“如假包换。”
蛇姐走进理发店，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转头，被掰折手指肚儿的“一刀红”，一溜儿烟没了人影儿。
“北京的警察，可平不了哈尔滨的事儿。”蛇姐嘴里叼着一根细烟，她将身上的小红袄脱下，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此时，却听贼王五叔面对镜子，嘴里碎碎念道。
“忆当年，惹祸端，无奈上贼船。”
“风歇雨停后，进退两难，合则同床异梦，昼夜干煎。”
“分则身陷囹圄，铁窗锁寒。”
“路错一步，惆怅十年。”
刘克勤懵懵然的看向贼王五叔，他念叨的这几句“即兴宋词”，真是惊到他了。
“五叔，是个文化人啊。”
“咳！你他妈说人话儿。”
五叔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含着哭腔说道，“完了。”！！！
刘克勤：“······。”
哈尔滨小绺门的“老荣”，也这么有节目吗！？
蛇姐从凳子上站起来，贴到刘克勤的跟前，“你从北京来哈尔滨，不能是来抓我们的吧。”？
刘克勤也痛快，“不是。”！
蹲在地上，乖乖抱头的贼王五叔，听见刘克勤的言语，神情倒是松快不少。
“我就说嘛。”蛇姐儿嘴角带笑，“小绺门的规矩，三不盗，五不取。”
“这点规矩，我们可一点没坏。”
【三不盗，不盗读书人，不盗妇女儿童，不盗老年人，后来又加了一条，不盗看病的救命钱。】
【五不取，不取裤子，下作。不取铁锅，卑鄙。不取粮食，要命。不取冬天的棉被，不取夏天的扇子。】
刘克勤点头，随即摊牌说道，“我来哈尔滨，只为了找一把枪，这把枪我还必须找到。”
“当然，这把枪你们可以不还给我，那我就得动用我自己的手段。”
“天天抓，日日抓，不信抓不完你们。”
蛇姐：“哪儿丢的。”？
刘克勤：“下了火车！在火车上，我那兄弟抓过一个小偷。”
“枪。”！？贼王五叔从地上站起来，“最近，在火车上挣【轮子钱】的，应该是道外孙甲午的人。”
“这王八蛋，老柴的枪都敢偷。”
所谓的老柴，指的是旧社会警察一类的官家。
他刚说完，轻轻抽打自己的嘴，“呸呸呸！老是说黑话，我不该，我不该。”
贼王五叔一听是冲着孙甲午来的，腰板挺的很首，“道外那帮犊子，他妈不懂规矩，不要命敢夺衙门手里的刀。”
刘克勤不想听他啰嗦，万一那把枪被脱手卖了，不单是赵卫都丢饭碗事儿，跟着他执行押送任务的保卫干事，都脱不了干系。
“五叔。”
“不敢，不敢。”贼王五叔眼神清澈的摆着手。
刘克勤看着五叔，又瞥了一眼蛇姐，“你的意思是，道外的孙甲午，不归你管。”？
贼王五叔一脸为难道，“要说凭我的面子，孙甲午有可能会还枪。”
“不过，您知道小绺门的规矩，手不过河！哈尔滨的小绺门都是分片的，他也是道上的老贼，我就怕没这么大的面子。”
刘克勤听着他的话，拔腿就要往外走，“今晚上，十二点之前，我看不到枪，掀了你们老荣的桌子。”
“我不要你们的命，你们想要我的命。”
他这句话，相当于撕破脸皮了。
不论什么年景，当猫的也没低三下西给老鼠说好话的时候。
他说的掀桌子，就是来一场五三年的严打。
贼王五叔不敢小瞧，一个从北京来的公安，谁知道他认识什么人物。
小绺门这一行当，以和为贵。
鸡蛋碰石头的事儿，想都别想，真要命的。
而在他们官家眼里，小绺门最多算个没壳的“卵”。
“公安同志，我还没说完呢。”贼王五叔伸手拦着刘克勤。
那刘克勤回他一个严肃的眼神，一个字也没说，贼王五叔又赔笑说道。
“要说，在火车上挣‘轮子钱’的孙甲午，他不怕我，可他肯定怕一个人。”
“他也是警察，你也是警察。”
“你去找他帮忙，就算这把枪脱手了，只要不出哈尔滨，肯定能找回来。”
“谁。”！？刘克勤急切问道。
贼王五叔也不敢磨叽，脱口而出，“哈尔滨火车站站前派出所的赵长海赵所长。”
“他这人是个痛快人，你甭瞒他，一五一十的说，他肯定帮忙。”
刘克勤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又绕到早上，在哈尔滨站前派出所遇见的那位老所长。
“小佘，你陪警察同志走一趟。”贼王五叔看着蛇姐说着。
蛇姐又穿上小红袄，倒是利索干练，“走。”
刘克勤与蛇姐，俩人刚走出“爱民理发店”，这贼王五叔就关门歇业，出门时腿肚子打哆嗦。
“我叫佘红梅。”蛇姐自顾自的介绍着。
刘克勤淡笑点头，“刘克勤，真名儿。”
佘红梅也笑着说道，“我也是真名儿。”
俩人走在路上，只听刘克勤随口问道，“怎么想着，入了小绺门的行当。”
佘红梅也痛快，“偷东西这事儿有瘾儿，就跟偷汉子一样，迈过去心里这道槛，就老是想着这档子事儿。”
“倒也不是为了钱，就觉得有意思。”
刘克勤抓当年的“绺门老贼”，他也曾说过，偷东西有瘾儿，就跟抽大烟似的。
只要偷一回，尝到甜头，就没回头路了。
俩人刚走到中央大街，又看见折断手指头的“一刀红”，佘红梅叼着烟，“你去找赵长海，不送人家一份见面礼。”！？
刘克勤看着一刀红，眼里的贼光，知道这犊子没什么底线，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什么叫“一刀红”，出刀必见红。
“他可拐过娃子，专门调教小偷的。”佘红梅轻声说着。
刘克勤一听到这儿，冲着一刀红扑了过去，没等一刀红反应过来，手铐己经拷上了。
“我··他妈··。”一刀红还想骂人，他被按在地上，撇头看见刘克勤，嘴边一个字也不敢骂出来。
刘克勤拽着手铐，押着一刀红，进了哈尔滨站前派出所，迎面看见所长赵长海。
“长海叔儿。”佘红梅叫的很亲切。
只听佘红梅又对他低声道，“我爸也是警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