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卷着碎雪,将仁德府的屋檐勾勒出银白的轮廓。明修呵出一口白气,手中的铜壶正咕嘟咕嘟煮着新制的姜茶,暖意渐渐驱散了屋内的寒意。他望着窗外被风雪压弯的梅枝,想起前日苏晚棠念叨着要折些梅枝插瓶,只是近日她偶感风寒,只能卧床休养。
“父亲!外面的雪好大!”明澈顶着一头雪花冲进门,斗篷上还沾着冰碴,手里却紧紧护着个油纸包,“我和小满去镇上买了糖炒栗子,娘最爱吃这个!”少年眉眼间尽是兴奋,脸颊被冻得通红。
明修接过油纸包,剥开一颗栗子,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去看看你娘醒了没,小心别吵醒她。”话音未落,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苏晚棠披着厚棉被,倚在门框上浅笑:“早就醒了,远远就闻到栗子香。”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难掩眼中的温柔。
小满蹦跳着扑到母亲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个暖炉:“娘亲快坐好,我给你捂捂手!”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凑近母亲,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明修将姜茶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苏晚棠冰凉的手背,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不多盖些被子?仔细再着凉。”
“你啊,跟老学究似的。”苏晚棠抿了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不过这茶煮得正好,比往年的都香。”她望着明修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岁月匆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神色匆匆:“老爷,李大人来了,说是边关有紧急军情!”明修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晚棠。她微微点头:“你去吧,我没事。”眼中却难掩担忧之色。
三日后,明修披着风霜归来。边关只是虚惊一场,却也让他马不停蹄奔波了许久。推开房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苏晚棠半靠在床头,正在绣一幅《雪景寒梅图》,见他回来,连忙放下绣绷:“怎么不多休息两日?”
明修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不亲眼见到你,如何能安心?”他瞥见案头的药碗,“病可好些了?”苏晚棠笑着摇头:“不过是些小风寒,倒是你,看这脸色,定是路上没好好吃饭。”说着便要起身去吩咐厨房。
明修将她轻轻按住,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檀木盒:“这次去边关,特意让人寻了块羊脂玉,想着给你做个镯子。”盒子打开,温润的玉镯泛着柔光,内侧还刻着“岁岁平安”西个字。苏晚棠眼眶微热,想起这些年,无论多忙,明修总会记得给她带些小物件。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明澈和小满带着几个孩子冲进来,身上沾满雪,手里却捧着个用树枝和红绸扎成的“梅花鹿”。“爹爹你看!我们给娘做的!”小满兴奋地将“梅花鹿”放在床头,鹿角上还挂着几颗亮晶晶的冰珠。
苏晚棠忍俊不禁,招手让孩子们过来:“都冻坏了吧?快来烤烤火。”她转头看向明修,眼中满是笑意:“你看,有他们在,家里永远热热闹闹的。”明修揽过妻子的肩膀,看着孩子们在屋内嬉笑玩闹,心中满是幸福。
深夜,雪渐渐停了。明修坐在床边,借着烛光细细端详苏晚棠熟睡的面容。她眼角的细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却无损分毫温柔。想起这些年,他们携手走过风雨,历经生死,如今能在这寒夜中共享安宁,己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在看什么?”苏晚棠突然睁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明修伸手替她掖好被角:“看我的宝贝。”他的语气认真,惹得苏晚棠脸颊泛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肉麻。”
明修轻笑,将她搂入怀中:“年纪越大,越觉得与你相处的时光珍贵。”他想起年轻时的誓言,“当年说要带你看遍世间美景,如今虽还有许多地方没去,但有你在身边,何处不是美景?”
苏晚棠靠在他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其实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守着仁德府,便胜过万千风景。”她想起小豆子和长乐近日来信说,江南的分堂办得有声有色;明澈在书院的课业也愈发精进;小满则整日缠着厨娘学做点心......
窗外,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得世界一片银白。梅枝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暗香透过窗缝飘入屋内。明修和苏晚棠相视而笑,岁月静好,大抵如此。曾经的腥风血雨早己化作过眼云烟,而他们用爱与坚守筑起的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承载着无数个这样平凡却珍贵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