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古堡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小敏站在城墙上，架好三脚架，调整着相机的光圈。景区己经关门，她是偷偷留下来的。
“戍卒借粮”的传说在当地广为流传。月亏之夜，城墙上会出现举着火把的古代士兵，向游客讨要“粮票”。小敏对这种鬼故事嗤之以鼻，她只想拍到没有游客打扰的古堡夜景。
风拂过她的颈后，带来一丝寒意。她紧了紧外套，继续调整相机参数。
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惨白的光洒在残破的城墙上。相机的快门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咔嚓—”
小敏正专注于取景框中的画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摩擦声。铁器与石面相碰，像刀刃刮过骨头。
她转过身，差点惊叫出声。
十几个穿着飞鱼服的身影正从墙缝里挤出来。月光下，他们的铠甲泛着青铜般的暗光。铠甲摩擦的声音中夹杂着老鼠啃食木头般的“吱吱”声。
小敏的手指冰凉，相机差点从手中滑落。她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
为首的“士兵”向她走来，步伐僵硬。他们没有投下影子。
士兵伸出手，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纸片。那是一张古旧的粮票，上面印着“万历西年”的字样。粮票的一角有个缺口，边缘处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干涸的血渍。
“粮…粮票…”士兵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沙哑刺耳。
小敏的喉咙发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我…我没带粮票…”
话音刚落，所有的士兵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动作整齐得不似人类。
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脸——每一个士兵的眼窝都被箭矢射穿，黑洞洞的空洞中渗出黑色的液体。
“那就借你的肝当粮食吧。”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像破损的铜锣。
小敏尖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下城墙。她的脚踝在台阶上扭伤，疼痛却无法阻止她逃命的本能。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铠甲碰撞声越来越近。
小敏看到前方有一道小门，通向古堡深处。她推开门，冲了进去。
漆黑的地窖里，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小敏打开手机闪光灯，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方向。
墙壁上刻满了古怪的壁画。她定睛一看，顿时呕吐感涌上喉头。
那是一幅幅“借粮者挖肝”的图文壁画。壁画中的士兵用锋利的刀剖开人的胸腔，取出鲜红的肝脏，投入巨大的鼎中。
小敏的手电光束照到角落，那里堆积着朽木。但在木头堆下面，她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近百具人类骸骨，每一具的胸腔都被剖开，肋骨间还卡着泛黄的纸片。
她拾起一片，是万历年间的粮票残片。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小敏屏住呼吸，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
地窖的门被缓缓推开，吱呀作响。
“我们找到你了…借粮者…”
士兵们鱼贯而入，他们空洞的眼窝首视着小敏。为首的士兵手中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小敏退无可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看到士兵们的胸口也都被剖开，露出空荡荡的肋骨。
“借你的肝…补我们的命…”
士兵们围拢过来，小敏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她低头看到那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世界在旋转，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半张粮票，上面的日期正在变化——“万历西年”变成了“今日”。
天亮了。景区的工作人员在城墙上发现了昏迷的小敏。她蜷缩在角落，手中紧攥着半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沾满了鲜血。
医护人员赶来，发现她的衣服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昨晚城墙上有人吗？”警方询问值班保安。
保安调出监控录像，画面中的城墙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古老的石砖上。
而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小敏的肝脏，不见了。
那张粮票被送去鉴定，专家惊讶地发现，那确实是明代万历年间的粮票。但票面上的日期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今日”二字。
从此，西北古堡的“戍卒借粮”传说中，又多了一个细节——如果你没有粮票，就会变成粮票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