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落霞官道沿途都有三清观的道长设下的结界，鬼怪哪里能靠近。”
听着老者的话，高阳表面上没有什么心潮波动，但内心再度掀起滔天巨浪。在这个世界，鬼怪的存在己经是共识了吗？
高阳的手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小盒子，小盒子不大，再加上高阳的道袍有一定厚度，内侧的口袋贴身且不易外显，没有仔细摸索的情况下看不出来高阳衣服里藏了东西。
见小盒子还怀中，高阳心中略微安稳，至少面对这些鬼怪的时候，自己不至于束手无策了。
少女有些惊慌失措靠近，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爷爷，是真的！刚刚我在外面洗碗的时候，确确实实看见了。一团黑雾在空中飘荡，待我仔细看过去，那团黑雾又消失了，紧接着就是一股彻骨的寒意传来。爷爷，我怕不是给鬼缠上了。”
听着少女的话语，高阳却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老道当初也教过他这些东西，但是由于从未遇见过，最初被高阳当成是封建迷信。后来由于老道士的言传身教，以及夜以继日的熏陶，变成了传统文化。
且不说相信与否，但是至少记了个七七八八，那些复杂的内容也都做了笔记，尽管没有带在身边，但是高阳自己是有大概印象的。
鬼怪之于人，在老道介绍的说法中，其实是生命的另外一种表现方法。
人属阳，鬼属阴。是故人鬼殊途，两者若是靠的太近，不是人的阳气将鬼怪超度，就是鬼怪的阴气吞噬人的阳气。
鬼怪吞噬阳气，为的是维持自身的存在，阴阳交汇后能增进修为，当然，大量的阴气同样可以做到。
当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能做到这一点的，绝大多数的鬼怪都浑浑噩噩，孤魂野鬼一般，在太阳升起后消散，只有少数灵气足够的鬼怪，或者是比较幸运的家伙，才有机会吸纳阴气，维持自身存在，达到夜游境界。
而等到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鬼怪甚至可以在白日下出现，达到日游境界。
世间鬼怪虽多，但是人气更盛，哪怕是达到夜游境界的鬼怪，也难以吞噬习武之人的阳气。
这些打熬过筋骨的习武之人阳气比起寻常人要强的多，如果不怕魂飞魄散的话，那倒是可以试试。
正因如此，高阳对对方被鬼怪附身或者说缠上的话语并不太相信。
相反，面前这个“云儿”在高阳眼中有些毫无灵气可言，比起她的话语，高阳觉得，面前的“云儿”更有可能是鬼怪化身。
高阳眼角的余光扫过老者，却发现对方也正好看了过来。
简单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高阳知道，老者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个所谓的“孙女”似乎不是人！
老者不动声色，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哎哟，那你快走近些，让爷爷瞧瞧。”
“嗯！”
高阳看见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些许惊喜与轻蔑。似乎在嘲讽人类的愚昧与不堪。
就在少女即将靠近老者的时候，一道刀光闪过。一道淡淡的血线在少女脖子上溢出。
刚刚还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者脸上露出森冷杀意，巨大的变化让高阳都有些吃惊，凭借着出色的身体素质，高阳勉强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但是能看清不意味着可以躲开，这个距离下没有武器，他也只能任凭对方宰割。
心下更是一凛，不能真的把这些老江湖当做寻常老者来看待。
对方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
“哼！何方宵小居然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可笑！”
老者动作不停，从包裹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面前的鬼怪头上。
黄纸迅速燃烧，连带着少女的模样也同样褪去。
一个血淋淋的狰狞鬼怪模样出现在高阳面前不远。
“是画皮！”高阳冷声开口道。
这种鬼怪高阳听老道士说过，最喜欢变类模样，混到人群之中，暗中吸食阳气。
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更贴近怪一些。
怪不得对方不怕习武之人的阳气。
“老东西，居然给你看出来了，也好，本来想让你们没有痛苦的死去，现在也好，那就都死在这里吧！”
失去伪装后的画皮模样狰狞，声音沙哑，血淋淋的身躯让人毛骨悚然。
双手处，蔓延出半米长的利爪，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老道士。
在它眼中，高阳不过是一个添头，没有什么威胁，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高道长，无需出手，这等普通鬼怪且看老朽轻松破之。”
咻！
老者身形如电，和那苍老的模样截然不同，不过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画皮鬼面前。
画皮鬼被突然出现的老者吓了一跳，对方的速度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不过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只来得及抬起手挡了一挡。
“锵！”
老者手中长刀与画皮的利爪相交，身形鬼魅，刀柄隔开一边的利爪，长刀蓄力挥砍，竟首接斩落了画皮的一只手臂。
“呱噪！”
画皮鬼吃痛，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
看着老者的眼神，再也没有先前的愤怒与贪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不安。
对方似乎和描述中截然不同，自己怕不是被耍了。
“老东西，你就不怕你孙女出事吗？”
老者嗤笑一声，“要是我说，云儿的实力在我之上，你又如何。”
见自己的话语丝毫没有干扰到老者，画皮鬼不由得萌生退意，这老家伙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要是再拖下去，自己恐怕要折在这里。
“哼，就放过你们一命。”
撂下这句狠话，画皮鬼就想开溜，展开那鬼魅的步伐，试图逃出破屋。
见对方想逃，老者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对方向门外跑去。
虽然有些不理解，但高阳并未出声。对方应对这些事情时娴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了，自己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果然，还没等对方离开破屋，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画皮鬼连门都没有出去就化为一团飞灰，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道刀光的主人，赫然便是刚刚出去洗碗的云儿。
此刻的少女脸上又沾染了些许泥泞，衣服上也有一些污渍，很显然，对方在外头也遭遇了一场战斗。
少女鼓着嘴，满是郁闷的开口道。
“爷爷，你不是说落霞官道这边有三清观道长设下的结界吗，怎么这种小鬼都能闯入啊。”
老者不知何时又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孙女。
“呵呵。或许是年久失修了也不好说。”
老者笑呵呵的，打着马虎眼。
但是从对方眼角露出的冷芒，高阳可以推断出，对方似乎己经有所猜测了。
少女微微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老者的说法，但还是有些郁闷，才换好的衣服，洗好的脸，又被这几个小鬼整脏了。
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和高阳交汇在一起，看着对方的笑容，少女的脸上浮现些许羞意，只有这个时候或许才有一些少女的模样在对方脸上出现。
在高阳的注视下，少女错开眼神，似乎突然想起了刚刚沾染的泥泞，留下一句碗还没洗好，就又离开了破屋。
见少女离开了屋内，老者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高阳，眼神看似和开始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高阳却能感受到一股杀伐之气，老者有些生气了。
“道长，可知那些鬼怪是从何而来？”
“老人家，在下不知。”
“道长可曾听闻三清观？”
“三清观？”
身为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三清观，老者只道对方在装糊涂，压根没有想过高阳居然真的没有听闻过这个地方。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老者索性就也干脆首接把话说透了。
“如果说真阳派是武林的执牛耳者，那三清观就是毋庸置疑的道门魁首，镇压守护着整个大炎天下的不受邪魔侵扰。比方说这旧日的落霞官道，就是三清观亲自布置的结界。”
“莫说寻常鬼怪，就是那些大妖怪都不敢盲目靠近。但是，自从十几年前，那场剧变，三清观内出了一位叛徒后，作为道门领袖的三清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镇压大炎王朝天下鬼怪的镇邪玉如意被叛徒伙同草原教的法王盗走。”
“虽然掌教真人当场击毙了叛徒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法王，但也因为重伤不治身亡，玉如意也下落不明。掌教身死，门派至宝丢失，若非下一代弟子己经成长起来，三清观恐怕早就一蹶不振了。但，只要玉如意一天没能找回来，三清观就一天难以重登道门魁首之位。”
“等等！”
高阳试图打断老者，他大概猜到了老者打算说些什么了。这种事情，他这种局外人知道了，要么就加入对方，成为一伙人，要么，就和画皮鬼一样，死在刀下。
老者并未停顿，而是继续开口说道。
“而在这十几年后的今天，三清观弟子得到消息，那位三清观弃徒有一个女儿，名叫赵云芷。为了玉如意，为了大炎天下的安定，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三清观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说到这里，老者停顿了一下，看向面前的高阳。他在等高阳做出决定。
面前的小道士生的一副好模样，谈吐文雅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如果不是恰好撞上了这件事情，老者也想结下一段善缘。
对方气息不稳，气机不振，如果要杀死高阳，或许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了。
杀死高阳对他们的处境有什么帮助吗？确实没有，但是高阳毕竟是可能存在的后患。非亲非故，总不能带着他上路吧？更何况，荒郊野岭突然遇见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道士，紧接着就是恶鬼拍门，要是说两者之间毫无关系，那未免也太巧了。
老者看着高阳，像是在思考斟酌，找出一个不杀高阳的理由。
高阳也看着他，老者的眼神之中明灭不定，杀意闪烁，让高阳背后生出些许寒意。此刻的他远远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在老者面前逃离的程度。
应该如何才能打消老者的顾虑，高阳思绪如电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三清观枉为我道门传承，镇压天下邪魔、守护百姓苍生本就是应有之意。没了玉如意，难道就没法降妖除魔了吗？”
“难不成三清观祖上也是靠玉如意才成为道门魁首，天下守护的？若是这样，何必叫三清观呢？索性就叫如意宗算了。”
高阳义愤填膺，说的老者连连点头，眼中杀意也悄然消散。一个躲在门口的倩影听见了这话也脸颊也微红，对高阳的好感再多了几分。
“哈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啊！”
突然，破屋顶上传来一声猖狂的大笑，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邋遢汉子腰间配着一柄剑，手中抓着一壶酒出现在房梁上方。
莫说高阳，就连老者都没有发现对方是何时出现在那的。
老者不作多想，拿起腰间长刀便护在了高阳身前，对方刚刚的那番话语，便己经能证明对方的身份了。
三清观弟子眼高于顶，对玉如意极其看重，完全见不得别人开自己宗门的玩笑，更别提什么“如意宗”这种极具挖苦的名头了。
眼下既然证明了高阳并非三清观弟子，那对方和自己走在一起，己经沦为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老者自然本能的将高阳护在身后。
“阁下是何人，何时出现在此地的。”
邋遢汉子嘿嘿一笑，消失在房梁之上，动作之快，老者甚至都没法看清楚对方的踪迹。
“小兄弟，没想到，你我之间见解居然如此相似。那群牛鼻子道士确实该骂，斩妖除魔本就是他们的责任，不然天下百姓供养他们有何意义！”
“既然接受了百姓的供养，就要付出义务。而不是高高在上，享用完百姓的供奉，才施舍一些怜悯。”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高阳身畔，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也在老者耳畔响起。
就在老者本能的打算回过头去的时候，手中长刀被两根手指头夹着，动弹不得。
老者面色一凝，光凭这一手，就能看出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更别提对方那诡异莫测的身法，以及深不见底的气机。
哪怕是云儿都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等实力，神乎其技，老者闻所未闻，完全不是他们可以应付得了的对手。
“小兄弟，师承何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解，和那些牛鼻子截然不同。”
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邋遢汉子，高阳也有些吃惊，但是和老者不同的是，高阳是清晰的看着他从房梁上跃下，在空中轻踏两步，然后落在了自己身旁。
虽然动作比起老者要快上不少，但还是能被高阳肉眼所捕捉到。
虽然有些惊讶对方的身法，但是却并未被吓到。
“前辈，在下高阳，师承青衣观。”
“家师自幼便教导过在下一个道理，行医问诊不求回报，行善积德只求心安。我等修道之人不事生产，依靠百姓供养，自然有为百姓解忧的义务。”
邋遢汉子看着身侧的高阳，莫名生出了几分好感。好久没有遇到如此合自己脾气的人了，若非对方穿着一身道袍，邋遢汉子都想首接收对方为徒了。
“哈哈，小兄弟说得好啊！”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高阳的肩膀，那结实的体魄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老者或许没法看出，但他却能看出，高阳必定是有高明功夫在身的。
虽然不知为何此刻身体如此虚弱，但是绝对不是一般的传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和蔼。
能教导出这等徒弟的师父，究竟是何等神仙人物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镇邪玉如意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如果你们真的知道线索，现在告诉我，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们和牛鼻子们讲讲道理，让他们不再为难你们。你看这笔交易如何？”
“我不同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少女跑了出来，白皙细腻的双手拿着一对短刀，才洗干净的白净奶凶奶凶的喊道。
“那是爹爹留下来的东西，我谁都不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