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是被药香呛醒的。
刺鼻的艾草混着硫磺味涌进鼻腔,他猛地咳嗽起来,胸腔像是被火燎过般生疼。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好不容易睁开,却见头顶悬着个古朴的陶制药炉,青烟袅袅升腾,在洞顶凝成古怪的云纹。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陆昭浑身紧绷,想要摸向腰间银针,却发现双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这才注意到身上缠着层层叠叠的布条,浸透的药汁正顺着衣角往下滴,在身下的兽皮毯子上晕开深色痕迹。
岩壁旁,白发老者正往药炉里添着碎木炭。老人身着粗布短打,补丁摞着补丁,腰间却挂着个精巧的青铜药锄,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察觉到陆昭的目光,他转过身来,皱纹堆垒的脸上嵌着双鹰隼般的眼睛,浑浊的瞳孔里却藏着看透世事的清明。
“别动。”老者抬手制止陆昭的挣扎,骨节嶙峋的手指捏着根银针,“鬼医盟的蚀骨毒霸道得很,若不是我在崖底采药……”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阿青的咳嗽声。陆昭猛地坐起,扯得伤口一阵刺痛,却见少年裹着厚厚的兽皮,正倚在岩壁上冲他虚弱地笑。
接下来的三日,陆昭在药香与剧痛中度过。老者的银针快如闪电,每次施针都精准避开受损的经脉,却又能将残余毒素逼出体外。当第七剂汤药下肚时,陆昭终于能扶着岩壁站起来,望着铜盆里最后一口黑血,他转头看向正在捣药的老者:“前辈究竟是谁?”
捣药声戛然而止。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抚过药臼边缘,那里刻着半朵残缺的青莲纹——与青囊门的印记竟有七分相似。“几十年没人叫我前辈了。”他叹了口气,从墙角木箱里翻出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医毒双解”西个字己经模糊不清,“我曾是青囊门的弃徒,只因当年执意研究以毒攻毒之术。”
陆昭瞳孔骤缩。青铜医鼎在怀中轻轻震动,鼎身纹路泛起微光。老者似有所感,浑浊的目光扫过他的胸口:“那鼎认主了?难怪能抗住蚀骨毒。”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却浑然不觉,“幽冥谷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那里镇压着医道最凶险的秘密,还有……”
洞外传来狼嚎,打断了老人的话。陆昭注意到老者藏在袖中的手背上,有道狰狞的爪痕,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分明是幽冥狼的杰作。“三十年前,我也是像你这般固执。”老者颤巍巍地取出枚锈迹斑斑的令牌,正面刻着“青囊”,背面却烙着鬼医盟的鬼面,“等你从幽冥谷活着出来,或许就能明白,为何医道与鬼道,从来只有一线之隔。”
阿青不知何时凑到近前,捧着碗新煎的药汁。陆昭接过时,触到少年冰凉的指尖,突然想起昏迷时隐约听到的争执声。原来那日老者救回他们后,阿青曾哭着求对方别放弃救治,而老人望着他怀中的青铜医鼎,沉默许久才取出珍藏的百年雪参。
“记住,幽冥谷的入口会吃人。”老者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枝,噼啪作响的火星溅在岩壁上,映出满墙扭曲的阴影,“子时三刻,月圆最盛,那些镇压在谷底的东西,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