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陆昭蹲在井边清洗带血的布巾。冰凉的井水漫过手腕，伤口的刺痛反而让他清醒。昨夜抓到的三个细作己经招认，楚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尽快前往金陵。
“小陆大夫！”虎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陆昭回头，看见孩子抱着个布包，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你是不是要走？”
陆昭手中的布巾滴着水，他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虎娃乖，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那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虎娃哇地哭出来，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个烤红薯，“娘说你治好了全村人的病，楚家那些坏蛋肯定不会放过你...我们都舍不得你走！”
这话像根刺扎进陆昭心里。他弯腰抱起孩子，替他擦去眼泪：“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们？等事情办完，我一定回来。”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等陆昭回到祖宅时，院子里己经挤满了人。王阿婆颤巍巍地端着一筐鸡蛋，李猎户扛着刚打的野兔，就连平日里最泼辣的张婶，也红着眼眶塞给他一摞千层饼。
“小陆啊，”王阿婆拉住他的手，掌心布满老茧，“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带着这些路上吃。你要是缺啥，就托人捎个信回来。”
陆昭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这些日子，他在村里不过是个外来的“叛逃弟子”，可村民们却把他当自家人。他接过鸡蛋筐，声音发闷：“阿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这还像话！”张婶抹了把眼泪，把千层饼塞进他行囊，“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咱们村的名号！虽说咱们穷，可也不是好惹的！”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却带着几分酸涩。陆昭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人群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赤脚医生王福。自从上次被当众打脸后，这人就消失了踪影，没想到此刻竟背着药箱出现。
“咳咳。”王福咳嗽两声，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那个...小陆大夫，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可外面世道凶险，这是我多年收集的草药方子，你...你收下吧。”
他递过来的本子边角己经磨得起毛，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陆昭有些意外，伸手接过：“多谢王大夫。”
“别叫我大夫，”王福苦笑着摆摆手，“我啊，就是个误人子弟的庸医。你那天救李猎户的法子，我琢磨了好几天...要是不嫌弃，以后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这话让陆昭心里一暖。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众人脸色一变，纷纷抄起农具。陆昭望气术发动，却发现来的是三个陌生汉子，衣着朴素，腰间挂着药篓。
“请问哪位是陆昭陆大夫？”为首的汉子跳下马，抱拳行礼，“我们是邻村的，听说您医术高明，特意来求您救救我家娘子...”
陆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村民们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先进屋说吧。”
这一耽搁就是大半天。陆昭给病人施针用药，又耐心解答了邻村大夫的疑问。等他终于忙完，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
“小陆大夫，要不今晚就别走了？”李猎户媳妇拽着他袖子，“明早我给你包饺子，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
陆昭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几枚银针，分别递给几个年轻村民：“我必须走，但这些针法你们要学会。遇到急症，按我说的穴位扎针，多少能救人性命。”
他耐心地讲解着，村民们围坐在院子里，听得格外认真。虎娃趴在他腿上，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月光爬上屋檐时，陆昭终于讲完了最后一个穴位。
“都记住了？”他挨个看着众人。
“记住了！”虎娃第一个举手，“要是有人敢欺负咱们村，我就用针戳他！”
这话惹得众人又笑又骂。陆昭起身背起行囊，青铜鼎碎片在怀中微微发烫。他望着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等我回来。”他轻声说，转身走进夜色。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陆昭回头，看见全村人举着火把，一首送他到村口。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温暖又明亮。他挥了挥手，大步踏入黑暗，眼角却有些。这一去，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能回头——因为身后，有一群人在等他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