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大喇叭突然"滋啦"响起来的时候，陈星然脱下冰鞋。手机屏上紫色雷达图像妖怪舌头似的舔着东北地图，她抓起椅背上皱巴巴的防风衣就往食堂走。狂风卷着碎石子"噼里啪啦"砸在玻璃幕墙上，后背没干的汗"唰"地结成冰壳，硌得脊椎生疼。
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云逸的声音混着电流声钻出来：“星然！天气预报说要大幅度降温，我给你送外套呀？”
“我带加绒外套了，真不用送。”陈星然顶着风往食堂走，“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云逸还是有点担心“最近气温不稳定，一定要注意好保暖，千万不要生病。”
没想到一语成谶。
晨光渗进宿舍时，林笑笑第三次看向手机。7点15分，距离集合只剩十五分钟，可陈星然的床帘仍严丝合缝垂着。
每天林笑笑起来的时候陈星然都己经穿戴完毕，没想到今天早上林笑笑起来，陈星然还躺在床上。
“该不会我穿越了吧？”林笑笑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凑近，窗帘隐约露出被窝里隆起的轮廓。她伸手戳了戳鼓起的被团，“然妹今天带头赖床？”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咳嗽声，像被湿棉花堵住的哨子。
林笑笑猛地掀开床帘，发现陈星然整个人蜷在床角，苍白的脸烧得通红。
“星然？”林笑笑伸手推了推她肩膀，指尖触到的温度烫得心慌。床架突然剧烈震颤，陈星然翻身咳出一串带着水音的闷响。
手机在掌心震了三声才接通。“顾教练，星然烧得厉害...”林笑笑声音发紧，看着陈星然艰难地支起上半身，睡衣领口被冷汗洇出深色痕迹。
“你给她穿个衣服！”电话那头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我这就过来！"
陈星然在林笑笑的帮助下，终于穿好了衣服，在椅子上等着顾教练。
顾教练冲进寝室时带着食堂的葱花味儿，顾教练宽厚的手掌刚贴上陈星然的额头，眉头就绞成死结。“笑笑帮下忙。”他转身蹲下，宽阔的后背像堵城墙，“来，趴上来。”
陈星然滚烫的呼吸喷在顾教练后颈时，他明显僵了半秒。林笑笑看见顾教练后背瞬间洇开一小片水渍，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呼出的热气。
楼梯拐角处，陈星然无意识往下滑，顾教练立刻反手扣住她膝弯，将陈星然往上颠了颠。
赵队医的白大褂被北风灌得猎猎作响，看到顾教练背着陈星然走来“首接背到诊疗床！”
"嘀——"
红外测温枪的红光在陈星然耳后闪了三次，最后停在39.5度。赵队医的喉结动了动，转头喊："小林，把指脉氧夹给他戴上！"
“教练，数字在晃！”林笑笑手忙脚乱地把监测仪夹在陈星然中指上，荧绿色的"90%"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她刚要伸手去扶输液架，后衣领突然被人揪住。
“不该一万米训练了吗，躲这儿装什么蒜！”顾教练的吼声震得诊室玻璃嗡嗡响，“再加五组平板支撑！”
医务室突然安静下来。赵队医的听诊器在陈星然发红的皮肤上滑动，金属圆盘触到右胸时，陈星然猛地咳嗽起来，震得监测仪又发出警报。
“湿啰音很重。”赵队医摘下听诊器，"马上去医院拍CT，我怀疑是肺炎。"
顾教练掏手机的动作顿住了，屏幕上的"陈星然家长"还是三年前存的联系人。他抹掉粘在拨号键上的饭粒：“陈太太？我是省队老顾......对，星然有点发烧......”
“顾教练，我自己能去医院。”陈星然撑着床想坐起来，被赵队医按回去。少女烧红的脸上浮起虚汗：“真不用叫我妈......”
“别逞强！”顾教练突然提高嗓门，吓得赵队医一哆嗦。他背过身压低声音：“我们马上就去J大二院，我们在急诊室会合吧！”
消毒水的气味冲进鼻腔时，陈星然正顶着退烧贴坐在候诊室。
云逸冲进急诊大厅时，正看见陈星然蜷在候诊椅里。女儿卫衣领子歪斜着，退烧贴边缘被汗水洇出毛边，听到脚步声抬头的瞬间，烧得发红的颧骨在冷白灯光下像抹了胭脂。
“怎么还烫得像火炭？”云逸冰凉的手掌贴上陈星然的脸颊，“顾教练，麻烦您送她过来。”
“应该的应该的。”顾教练搓着粘了酒精的指尖，运动外套肩头还留着陈星然咳嗽时的水渍，“赵队医说血氧......”
“妈......”陈星然哑着嗓子往她怀里拱，烧得泛红的眼皮半耷着，“我就是有点冷......”
云逸单手解开羊绒大衣将陈星然裹住，转头对顾教练颔首时，“全国冠军赛只剩半个月了，队里现在肯定离不了您。”她摸出振动的手机看了眼，“陈星然爸爸刚结束庭审，二十分钟就到了。”
走廊电子叫号声刺耳地响起来，顾教练瞄了眼陈星然烧得水雾蒙蒙的眼睛，运动鞋在地砖上蹭出半圈：“那什么，星然这几天好好休息，训练的事情不要着急。”
“您放心，有我在肯定没问题的。”云逸把陈星然滚烫的额头按在自己肩头，指尖无意识着她的发顶。
“妈......”陈星然蔫头耷脑地要往她身上靠，被闪身躲开。顾教练举着缴费单追过来：“云女士，这是检查单......”
“叫我云逸就行。”她接过单子扫了眼，转头瞪陈星然：“血氧都掉到90%了还硬撑？你当自己是超人？”突然伸手扯他卫衣领子，“降温十度你就穿这个？”
CT室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陈星然裹着云逸那件oversize的羊绒大衣坐在检查床上。
按照医生的指令，陈星然脱下羊绒大衣，躺在检查床上。
CT检查床的皮革垫子透出渗骨的凉意，陈星然把双手举过头顶时，露出训练留下的青紫淤痕。
